清脆悅耳的下課鈴聲回蕩在整個教室里,可是所有的學生都在埋頭奮筆疾書,仿若與外界隔絕了一般。
坐在窗邊的衣涼非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然后看向窗外,突然間就覺得陽光竟然變得分外刺眼。
她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隨即把手中的筆輕輕放下,然后雙臂緩緩越過頭頂以便放松身體,表情有些慵懶,而一向明亮的雙眸竟透露出幾絲困乏來。
馬上就要高考了,可是天氣卻越來越熱,同學們的心情也就越來越煩躁。她輕輕的站起身,再輕輕地走出教室,留下一室沙沙作響的書寫聲和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衣涼非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上,可是驕陽似火,卻沒有一絲風,沉悶的空氣仍然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想起上課時發下來的文綜試卷,上面紅色的筆跡迷亂了她的雙眼,紛亂了她的心情。每個人都以為她很灑脫,可是誰有能明白她心中的在乎,她只不過是用表面的散漫掩飾了心中那無法言語的在乎。
待她收起滿腹的心事,她才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丹楓公園中。
腳下是一塊大大的草坪,草坪的另一端有一棵參天大樹,大樹附近卻有一個小小的池塘。抬頭望望頭頂上大大的太陽,然后她低下頭,斂起眼睫,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同時又伸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便一下子坐在腳下的草地上。
正好旁邊有一塊巨大平滑的石頭,她拿出隨身攜帶的紙筆,然后把紙平放在大石上,開始記錄自己復雜的心情。
在草坪的另一端,卻有著另一番情景:一個表情冷酷的年輕男子正靠著棵參天大樹坐在草地上假寐,如果他睜開眼睛,那么你就會發現他有著一雙凌厲的雙眼,深邃的眼眸仿佛怎么也看不穿;而另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男子卻不顧形象的躺在冷漠男子屈起的雙腿上呼呼大睡。
冷漠男子名叫澤宇,溫和的男子名叫楚波。二人均不是本地人,他們只是覺得閑暇無聊,出來度假游玩的。
澤宇睜開眼睛,看了看躺在自己身上睡覺的楚波,臉上仿佛閃過一抹無奈,嘴角似乎也僵硬的抽了幾抽。然后他輕輕的拍了拍楚波的臉頰,用低沉的嗓音柔聲喚道:“楚,醒醒……”
楚波仿佛有點不勝其擾似的,邊抬起手像趕蒼蠅一樣揮了揮,邊咕噥不清的說道:“好困……嗯……我再睡會……”
澤宇的臉瞬間黑了下來,眼睛里似乎燃燒著熊熊怒火,不過馬上他就恢復了平靜,然后用冷冷的聲調說道:“楚波,我數三聲,如果你再不起來,那么就后果自負!一……二……三?!?
“三”字剛落音,就聽到“撲通”一聲,隨之一聲尖叫響徹了整個池塘。
“shit!”楚波趕緊手腳并用的從池塘里爬出來,頭發上、臉上、衣服上不停的往下滴水。
猶如落湯雞的他哭喪著一張臉走到“始作俑者”澤宇的面前,澤宇卻一臉的無辜和無所謂。
“表哥”楚波故意尖著嗓音顫聲喚道,“不帶你這樣整人的……”
“你是不是還想去池塘洗個澡?”澤宇果斷的打斷他的話,陰惻惻的警告道。
聽著他的陰陽怪調,澤宇覺得身上的汗毛都快豎立起來了。
楚波這才恢復正常嗓音:“宇,你還真狠心呢,我的衣服全濕了……”
他的話再次被澤宇無情的打斷:“自找的!”楚波忽然之間就覺得欲哭無淚,他這個表哥還真是冷漠無情呢!
就這樣,楚波穿著濕透的衣服,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這場鬧劇究竟有多少觀眾,于是,他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然后喃喃自語道:“還好,大中午的,沒有人,要不然丟人就丟到姥姥家了……”他的話語驟然消失在了趴在大石上寫字的衣涼非身上,表情一瞬間變得精彩無比,然后他結結巴巴的問道:“她在這里多久了?”
澤宇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然后不緊不慢的答道;“應該一直都在……”
話音還沒落,楚波就鬼哭狼嚎了起來:“天哪!我的形象竟然毀于一旦,而且還是毀在了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天哪,老天,你對我太不公平了……”
“別再叫了,她一直在寫東西,沒有注意這邊”
澤宇皺了皺眉,“所以……”澤宇邊說邊略有深意的忘了他一眼。
“所以什么?”他迫不及待的問道。
“所以,你還可以繼續維持你楚二少優雅的形象!”澤宇的話語中充滿了嘲諷。
然而楚波卻充耳不聞,獨自一邊樂呵去了。
澤宇依舊靠在樹邊,只不過這次他的眼神卻是望向衣涼非的方向。
她,勾起了他的興趣!她在寫什么?為什么那么專注?剛剛的動靜那么大,她竟然不動如風,依然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專心致志的做自己的事。
這種境界,實屬難得!
終于寫完了!她放下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后閉上眼深呼吸,忽然之間就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輕快起來。
“衣涼非!”一聲輕柔的呼喚傳來。
衣涼非的睫毛顫了幾顫,然后緩緩地睜開眼,站起身走向他:“文析,你怎么沒上課?”言語間難掩驚訝。
文析是衣涼非的同班同學,而且還是老師眼中可以考上重點大學的好學生。
“有點悶,就出來走走,卻沒想到竟然在這里遇見你。”文析開心地說道。遇到衣涼非,他似乎顯得分外高興。
“嗯,我也是覺得悶得慌,然后就跑出來了”衣涼非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要回去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文析就呵呵笑道:“那就一起回去吧”
拒絕在她的心底一閃而過,不過她卻點了點頭:“好”
等他們完全走出澤宇的視線,澤宇還在沉思。很明顯的就可以看出來,那個男生喜歡那個女生,只是那個女生到底知不知道那個男生對她的感情呢?
如果她知道的話,那么那個男生也未免有些悲哀、而那個女生也未免太淡定了一點?
澤宇搖搖頭,突然發現自己有些失常,他輕哂:“什么時候我竟然也會考慮這些無聊至極的事情呢,呵呵呵……”
不過他的視線還是落到了之前衣涼非所坐的地方,這時他卻發現,她的紙和筆竟然忘在了那塊大石上。
于是他站起身,朝那塊大石走去。楚波卻不解的看著他:“喂,你去哪里?”
澤宇沒有回答,只是徑直走過他身邊。而楚波卻緊盯著他的舉動。
他來到大石邊,彎腰拿起上面的紙和筆,然后原路返回之前所坐的大樹下,恣意的靠在大樹的枝干上,開始看那些大方灑脫且不失娟秀玲瓏的字體:“在學習中,我一直以來都是我行我素,從來都不去認真履行過程,也從來都不去想結果。到了現在,我突然發現自己對高考竟然一點把握都沒有,消極地說,只能聽天由命。
在過程中,你播種下什么因,就會在結局收獲什么樣的果。
我在學習的過程中播種下了一顆“貪玩”的種子,因此,我想,結局定然不會收獲什么碩果。
可是,我不想“坐以待斃?!蔽以敢鈴默F在開始充分利用每一分每一秒,只為結局那燦爛的笑顏。
如果現在的我再不努力,那么六月的我定會是一位悲情角色,甚至我還會用一生的時間來盡情演繹這個悲情角色!雖然悲情可以換得眾多眼淚,也可以滿足蕓蕓眾生的口味,但我卻不能也不屑以犧牲自己來換取一世的唏噓哀嘆。
因為那顆顆晶瑩淚水,那聲聲唏噓哀嘆,至少對我而言,并不是同情惋惜,也不是關心擔憂,而是對我的完全否定。因此,這種結局我斷然不會讓它盡情綻放,我一定要把它扼殺在萌芽之中!
從來好事天生儉,自古瓜兒苦后甜。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些道理固然都懂,但是做起來好難,正好應了“看花容易繡花難”那句話!不過我愿意用汗水和辛苦來換取那炎炎夏陽下的一絲心曠神怡的微涼!”
看完紙上寫下的所有字,澤宇再次陷入了沉思。他可以感覺到這個女生糾結的心情,也可以感覺到這個女生對未來的展望,更可以感覺到這個女生隱藏在散漫外表下的熊熊熱情以及孤單哀傷。
“喂!”楚波拍拍他的肩,“在想什么?想這么入神!”
澤宇這才回過神來,然后淡淡的說了句:“沒什么。”
“我會信你才有鬼!哼!”楚波重重的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然后自言自語的嘰咕道:“一定是那個女孩子……哎,就是!”
忽然他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兩眼放光的看著澤宇,然后一臉壞笑的說道:“我知道,呵呵,你是因為剛才那個女孩子才發呆的,對不對?被我猜到了吧?哈哈哈!”
澤宇鄙視的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是楚波卻像偷了腥的貓一樣興奮。澤宇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簡直無語了!不過再怎么無語,除了面部僵硬,澤宇也只是一如往常的抽了抽嘴角,倒也沒再有其他的面部表情。
不再看楚波的幼稚舉動,澤宇把紙和筆小心翼翼的放進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然后站起身,轉身離開草坪,留下楚波一個人在那鬼叫:“喂,等等我呀,你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家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