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意識地回了下頭,卻看到千楓影桌上的演算紙仍然和剛發下來時一樣潔白。心中不禁暗嘆:這個人才是天才吧!雖然年級不同,但高三的題應該不會簡單到哪里去吧!我用兩個半小時答完題已經算是很快了,可他竟比我還快,而且還沒有用到驗算紙!
可是,如果他也是天才。那么他也應該明白作為一個天才要承受的壓力和受到的痛苦。作為一個別人眼里的天才,人人都認為你是無所不能的,人人都必須在你的面前小心翼翼,人人遇到麻煩的時候都會交給你解決……可是我,卻得不到一個真正的朋友!那樣的感覺有多孤獨?多心酸?難道他不是這樣的嗎?如果明明知道是這樣的,卻還是在那天輕易的說:“我想,這對天才少女的你來講并不是什么難事吧!”那他會不會太過分了?
“千楓影。”我叫他,眼睛卻看著遠方。
聽到我叫他,千楓影回過頭看我,輕聲發出一個單音節的字。“恩?”
我深吸一口氣,“你很厲害,很棒!比我更優秀!那么,你知不知道身為一個比別人優秀的人的心情是怎么樣的?有多孤獨?”我淡淡的說著,語氣中透著些許憂愁。
意外的,他沒有驚訝,沒有尷尬,也沒有生氣,而是淡淡笑了笑。他輕輕的對我說,亦或是對他自己說:“可是,我們只要負責做自己不就好了嗎?何必在意別人?”他說著,轉過頭看我,眼中波光流轉,認真的說:“夜微淺,這一點,你比誰都明白!”
我愣住了,腦海里只剩下他那一句“我們只要負責做自己不就好了嗎?”是啊,夜微淺,這一點不正是你的專長嗎?我冷笑。卻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動!
“喂,看熱鬧去,聽說二年(A)班的莫離和夜微淺在學校小花園偷偷約會的照片被貼在學校的布告欄上!”一個女生說道。
“啊?不會吧!莫離不是初晴的男朋友嗎?怎么跟她搞在一起了?”另一個女生的聲音。
……我有種被電擊的感覺!糟了!那晚的事,一定是那晚的事!我顧不得什么了,飛快的沖了出去,依稀聽到千楓影在后面叫我,可我沒有理。我一直跑到樓下,遠遠看到布告欄那里圍了很多人!我隱約能看到布告欄的玻璃窗后面是一張又一張照片。有的是英俊的少年正用雙手扶著倒在他懷里的少女,有的是少年和少女四目相對,還有的是少年與少女衣袂翩翩的樣子……而那少年和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我和莫離!
人群中有人看到了我,大叫道:“哎,快看,這不就是那個夜微淺嗎?”這說話聲剛落,旁邊便有人附和道:“真不要臉,勾引人家的男朋友。”這個“人家”我當然知道指的是誰??是初晴。
“就是啊……還以為可以和她和睦相處呢。結果是個狐貍精!”說這話的人是我們班的一個女生,是初晴的好朋友。
……這樣的謾罵和諷刺在我的耳旁此起彼伏,我的臉上卻依舊是那種淡漠的表情。事情發展成這樣,是我一早便料到的。我沒有說話,而是帶著嘴角嘲弄的微笑向布告欄走去!也許是被我此刻的表情驚住了,那些同學都自覺的讓開了一條路。我的腳步停在了布告欄前,用手輕輕摩挲著那層玻璃。突然間,我眼神一凜,然后稍稍退后一步,側身,將右拳握緊,然后用盡全身的力氣向那扇玻璃砸去。
“砰??”玻璃飛濺,手……感覺不到疼!我能聽到旁邊那些人的唏噓聲,但我已沒有精力去理。我用那滿是鮮血的手把照片拿出來仔細端詳。繼而嘴角輕輕上挑,然后轉過身對眾人說:“這種栽贓嫁禍的把戲你們也會輕信?這照片右下角有時間,說明是用照相機拍的!這么晚,有誰會帶著相機出來拍兩個毫不認識的人!如果是認識的,他還真是有先見之明,知道帶著相機出門!而且,依照拍攝的角度來看,這個人當時藏在小花園花壇的灌叢后面!至于為何要藏,我就不多說了。”我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一絲起伏。
人群中的同學一時無言。
“哼!不管你怎么說,這照片總不是造假的吧!你們兩個那天晚上在學校里偷偷約會畢竟是真的。看看這些照片,哎呦,這張還抱在一起!”初晴的好朋友最先反應過來,又滿口諷刺地說:“再說,學校里哪有那么多石頭……”她說到這突然一頓,急忙接著說:“額……我是說,你總不會說是石頭把你絆倒的吧,畢竟這樣的劇情放在偶像劇和小說里都顯得太狗血了!”
石頭?!聽到她的話,我的眉頭一皺。看來……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我走近剛剛那個說話的女生,微微一笑,用只有我和她能聽見的聲音說:“哼!你猜……如果我說那天晚上拍照的那個人被我弟弟看見了,告到校長那里……他會怎么處決那個人呢?”我的語氣中透著很明顯的威脅。她也被我嚇到了,因為我感覺到了她那明顯的戰栗。
“你……!”她睜大她那雙漂亮的眼睛驚恐的看著我,卻再沒有說出半個字。
我嘴角微微一揚,勾起一抹幾近殘忍的弧度,說:“啊!我是高二組第一名,我弟弟夜微深是高一組第一名,我想你知道的!至于校長更傾向與哪一邊……我就不知道了!”說完,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我轉身來到了人群中央。
我接著說道:“還好那兩張字條我沒有扔。”說著,我伸手把口袋中的字條拿了出來。“你們可以來看看,這就是那兩張把我們約出去的字條!兩張一模一樣的紙,一樣的香水味,一樣的字跡!哼!連嫁禍都做得這么粗糙,可見這個人的智商了!至于這個人是誰……我就不說了!給她留點面子!”我一邊說,一邊把那張照片和紙條撕掉了。“我……給她一次機會。還有,警告你們每一個人。我夜微淺不是誰都惹得起的!”
說完我想走,卻在經過千楓影身邊的時候被他拉住了。我轉頭望向他,卻發現了他眼底藏著的溫柔與心疼。我正詫異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卻聽到他說:“你們啊,長著腦袋不用,就相信表層那些膚淺的東西!卻從沒想過,如果是你們冤枉了人家,自己會是多么難堪!”他伸手摸了下我的臉頰。
“嘶??”有點疼!原來,剛才的玻璃濺到臉了嗎?
“疼嗎?”他柔聲問。
望著他的眼睛,我搖了搖頭。我急急地閃避他的目光,生怕自己會因這美麗的深潭而迷失心智。他剛想拉著我走,卻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轉過來,說:“你們給我聽好!夜微淺現在是我千楓影的人!如果有任何人想動她。我們學生會是不會放過他的,我千楓影更不會放過他!”說完就在同學們瞪大的眼睛和張大的嘴巴,以及男生們的驚嘆聲和女生們的哀號聲中帶著我離開了。額……是沒錯啦,他幫我說話我是應該感謝他的,可他沒發現他說的話有多么曖昧不清嗎?什么叫夜微淺現在是他的人?什么叫有人動我不僅學生會不會放過那個人,連千楓影也不會不管?拜托!我只是他的助理好不好,講話講清楚嘛!可是,即使我清清楚楚的明白千楓影所講的話的內在含義,但我的心跳卻還是不自覺地漏跳了一拍。千楓影的魅力?
離開了布告欄,他頭也不回的牽著我走。望著他認真的側臉,我竟似有似無的覺得很……安心?!
“啊??”天啊!你是派這個人來折磨我的吧!我收回我剛才的心里想的啦!難道他不知道我的手上有傷嗎?盡管我沒有喊疼,可是我又不是感覺不到疼痛,溫柔一點拉我會死哦!
聽到我的低吟聲,他緊張的停下腳步,站在我面前問:“怎么了?”
額……怎么了?他是在問我嗎?難道他不知道是因為他碰到我的傷口了,所以我才會叫出聲的嗎?額……算了……看在這家伙對我滿臉溫柔和關心的份上就不奚落他好了。
他見我沒說話,又問:“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哎,千楓影,這就是你的本事吧!不該聰明的時候瞎聰明。你命中注定就是受虐的!
我淺淺的笑了笑,說:“還好啦會長,也不是很痛。”
因為我的笑容,他臉上的表情一凝,便沒有了下文。我皺了皺眉,難道這個家伙不知道如果我的傷口再不處理就會發炎嗎?可是……咦?為什么我的視野又提升了一個層次呢?
當我終于明白過來發生了什么事的時候我已經被抱在了千楓影懷里。“喂喂喂!你干什么啊?放我下來啦!”我掙扎著,卻無奈他一個男生又高又大,而我一個瘦小的女生還有一只手受了傷疼得要死
見我掙扎,他漂亮的眉頭結成了一個“川”字,而后不悅的聲音響起:“白癡,別動!我帶你去包扎。”
一句話,這一句話就讓我霎時安靜了下來。我凝視著他好看的側臉,也沒有在掙扎吵鬧。一瞬間的感覺,被他這樣抱在懷里……很舒服……很……幸福?!
我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趕緊甩了甩頭想把這奇怪的念頭趕出腦袋。可臉上的溫度似乎也跟我作對似的升高了起來。不想讓他看見!這么丟人的事怎么能讓千楓影發現?于是我什么也不管了,就把臉埋在了他的胸口。向上帝爺爺發誓,我當時真的忘記了……忘記了那是千楓影的胸口!我也只是感覺到了身前這個人的身體微微一僵,但似乎很快就恢復了以往的樣子我們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直到他停在了醫務室的門口。
醫務室里沒有老師。千楓影焦急的揉了揉他那一頭栗色的短發,無奈只好自己親自動手找起藥來。其實醫務室的陳設很簡單,十幾平米的房間是一眼望不完的潔白,右邊的白色簾子后邊有一張小床,我坐在床上,看著千楓影在那個一人多高的柜子中小心翼翼地翻找著。心中頓時涌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我是真的很不忍心打斷他,但前提是我的手不要再流血了……但是,千楓影,抱歉!
“喂!你是在找什么啊?”我的聲音在這個狹小的房間里傳開。
聽到我的聲音,他急急的回答,卻沒有停下手中的翻找工作。“我在給你找藥和紗布啊!看不出來嗎?”他甚至沒有轉身看我一眼,又接著說:“你這個女人真是麻煩死了!哪會有人像你一樣在那種情況下不哭,不發脾氣,不辯解,而是直接把玻璃砸碎去撕照片啊!真是笨死了!”他的語氣中有些責備,但更多的是關心。
“其實……”我想說話,卻又被他打斷了。
“你沒必要解釋!我知道,那些照片是有人陷害你。”他的作戰地點已經從柜子轉移的旁邊的書桌了。
他相信我?他相信我!“你憑什么相信我啊?如果我是騙人的,如果剛才我把所有人都耍了一頓,你又怎么知道呢?相信我?說得好聽!”對于他的相信,我不可置否地心里一顫,但……是真的嗎?
“我當然相信你!而且我還知道那些照片是初晴做的吧!”他如是說著,像是在評價一出無聊的戲。“啊!終于找到了!”繼而,他大叫著,舉著手里的藥瓶和紗布跑到我面前。蹲下了身子,開始為我上藥。
“初晴……她做的……你為什么會知道?”我以為,出了我和初晴還有他那些姐妹,不會再有其他知道,可是千楓影居然知道!
他微微一笑,說:“如果我告訴你,那天的全部經過我都看到了,你相信嗎?”
我怔住了!什么叫那天的全部經過他都看到了?他都看到了什么?為什么他會看到?但在這種我和他之間難得靜謐的時候,我不想打破這種感覺,所以我并沒有問出口。看著正在為我的手細心上藥的千楓影,我的手不自覺地想撫上他的臉頰。卻又不得不伸回了手。因為我怕眼前的千楓影太過溫柔,到頭來只不過是一場虛幻!
“干嘛?我說怎么突然沒了動靜,原來又想要占我便宜啊!”他嘴角壞壞一笑,毫無預兆的說。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占便宜”這三個字的含義我還是懂的!于是我有些惱怒地問:“你有毛病啊?誰占你便宜了?”
他好笑的看著我,淺笑著說:“誰?這還用我說嗎?當然是你了!”
我大窘,爭辯道:“你胡扯!”
見到我窘迫的樣子,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了,“我胡扯?那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是誰剛才再來醫務室的路上把頭埋在我的胸口,像只小貓一樣。又是誰,因為垂涎我的美色想要摸我的臉?”他壞笑著說道,又用眼睛望向我那只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手的。那意思就是在說??“看,這就是證據!”
這個家伙啊……還垂涎他的美色,真的是好強大的罪名啊!我真的想知道這個家伙還可不可以再夸張一點?!正在我處于相當無語的狀態時……“啪??”醫務室的門被用力推開。進來的人是微深,還有……十四!而此時,千楓影的包扎工作也已經收尾了。
他站起來,對趕到的微深說:“好好照顧她!”然后幽幽地看了十四一眼。看他剛想出門,我急忙叫住了他。“會長!”
似乎沒料到我會叫他,他整個人一震,轉過身來:“有事嗎?”
“明天……我會準時報到的!”我別扭的低下頭,不去看他。
他頓了一下,笑著說:“不用那么急。作為本世紀最偉大的學生會會長,我特許你把手傷養好再來。”
我回給他一個同樣弧度的微笑,說:“會長,你這是小看我了!明天……等我!”
看著他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離開了,我的心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靜了下來。“姐,你沒事吧!”微深著急的問我。
我沖他搖了搖頭。轉而把目光移向十四,“十四,你們怎么來了?”
“我們聽說照片的事,就馬上到布告欄那里去找你。因為我太了解你了!當看到那里殘留的血跡時,我就大概猜到發生了什么!所以就和微深來醫務室了!”
我點點頭“是這樣啊!”
“好啦,微深,我們回家吧!”
微深不放心的說:“姐,你可以走嗎?”
我好笑的看著他,說:“我哪有那么脆弱啊?走啦!”
就這樣,在微深和十四的強迫下,我們坐出租車回了家。
到我家門口的時候,十四突然叫住了我,“淺淺!”
我回頭,“什么事啊?”
“那個……”他欲言又止的。微深卻會意地對我們說:“你們有事就先聊吧,我會去做點飯!”說完就回家去了,留下我和十四站在門外。
“現在可以說了吧!”我笑笑。
“淺淺,你……還是沒原諒我嗎?”他的話讓我的呼吸驟然一窒。然而這種感覺卻稍縱即逝。
“十四,或許我是怪過你!但這種恨意卻始終沒辦法敵得過我們之間的快樂回憶。也許,我早就該釋然了!你覺得呢?”我笑得從未有過的燦爛,只為這一個人,這個曾經被我愛到深處的男孩,要想完全的恨他,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