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斯頹然靠墻跌坐在地上,恐懼和茫然充斥著他的內心。
這張羊皮紙到底是誰貼在這里的?它究竟有沒有致人死亡的能力?如果有,觸發詛咒的條件是什么,死亡又會選擇在何時降臨。
這一切,都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羊皮紙好巧不巧,正覆蓋住了門上掃描面部的攝像頭,這就意味著,洛克斯若是不把它揭下來,就無法打開家門。
“如果觸碰到它,才是觸發詛咒的誘因,那么我去找其他人幫我把它揭下來,我是不是就可以免于死亡的威脅?”
“義體手臂,算不算我身體的一部分?如果使用義體去觸碰它,會波及到我本人嗎?”
一瞬間,洛克斯的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破局之法”,但又很快被他一一否定。
七十七層走廊拐角處,幾個喝得微醺的醉漢,正裹著厚重的破棉襖,圍坐在由一輛小推車和幾把生銹的鐵凳子組成的大排檔前,玩著擲硬幣的游戲。
小酒鋪的攤主,也是洛克斯的鄰居莫拉塔夫人,把一個空罐頭桶從中間一分為二,放在離眾人五米之外的地上,若有人能把十星元的銀幣,精準無誤地投到鐵皮桶里面,就可以得到一杯自家釀造的鮮啤酒。
若是丟不進去,就權當把這點兒錢,給獨自拉扯三個孩子的可憐婦人當做小費。
“喂,洛克斯,你自己一個人在那干什么呢,怎么不過來和我們一起喝上幾杯。”
長著大胡子還裝著一顆義眼的壯漢,看到了靠坐在家門口,神情恍惚的年輕人,熱情地朝他揮著手。
不管有沒有用,至少有嘗試一下的必要,洛克斯深深吸了口氣,快速調整了一下面部的表情,微笑著朝他們走了過去。
“查特,你這家伙又喝的七葷八素,不怕你家那位把你從家里踹出來嗎?”
“嘿嘿,趕上極夜這幾天,家里那婆娘還是分得清輕重的,要真把我凍死在門外,這一大家子人,靠誰來養活。”
莫拉塔夫人又從柜臺下面拉出一把凳子,讓洛克斯坐下,然后端上一杯還在往外溢著氣泡的啤酒。
洛克斯正準備伸手去接,卻被另一只手攔了下來。
“洛克斯,你小子不是連房租都交不起了,哪來的閑錢喝酒,不會是想吃霸王餐吧。”一個身材矮小,眉宇中透著幾分痞氣的男人,賤笑著說道。
洛克斯沒有理會男人的挑釁,側身繞開了他,接過啤酒,輕輕抿了一口浮在上面的泡沫。
“你是聾了嗎,聽不見我在跟你說話?”那個男人像是被激怒了,沖上來一把揪住了洛克斯的衣領。
“弗雷澤,你喝多了,冷靜點。”被稱作查特的壯漢攔在了兩人中間。
兩年前,洛克斯在黑市預定的一支II型生命藥劑,被弗雷澤用更高的價格截胡,那本來是他為了給重病的母親續命的必需品。
弗雷澤明明知道他的難處,卻還是為了在老板的生日宴會上獻殷勤,間接扼殺了洛克斯母親生存下去的機會。
這件事本談不上誰對誰錯,可兩人的隔閡和矛盾卻決計無法避免。
“老板娘,給弗雷澤上一杯頂好的威士忌,算我賬上。”洛克斯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后便挨著查特坐了下來。
“你小子是吃錯藥了吧?請我喝酒?”弗雷澤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面無表情的年輕人。
“不喝?那就算了。”
“喝,為什么不喝。”弗雷澤一把搶過杯子,仰起頭把姜黃色的酒液喝了個一干二凈,消瘦的臉龐立馬肉眼可見地紅潤了起來。
“克...洛克斯,雖...雖然咱們倆之間是有過不愉快,但...但是我就知道,你早晚...早晚會認清現實,跟我作對,沒...沒有好下場。”
“是的,所以我用這杯酒跟你道歉。”年輕人的眼神深邃,不知在盤算著什么。
“算...算你小子識相,以后...以后遇到事,哥...哥們兒罩著你......”
“那倒不必了,不過確實有一件小事,需要請老哥幫個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有...有屁快放。”
“我家門上不知道被誰貼了小廣告,我手笨,怎么扣都扣不下來,弗雷澤,你的義體功能那么強大,能不能幫我把它清理掉。”
“就這?”弗雷澤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到7730室的門口,一把扯掉了貼在門上的羊皮紙,看都不看,便隨手團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這...這有什么難的?”
看到羊皮紙終于被人揭了下來,洛克斯長長地舒了口氣。
“各位請繼續享受這美妙的夜晚,小弟我還有些事,先走一步。”言畢,起身付了今天的酒錢,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消失在幽深走廊的盡頭。
如果觸碰真的是觸發詛咒的關鍵,那么讓弗雷澤來當這個替死鬼,洛克斯不會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身份確認后,房門緩緩打開,屋內的燈光自動亮起,暖風從中央空調的出風口呼嘯而出。
“尊敬的洛克斯先生,希爾德房屋管家竭誠為您服務,請問您需要......”
“關機。”洛克斯冷冰冰地打斷了智能管家的播報。
服務?這世上哪來的好心人,會給他這種絲毫榨不出油水的底層勞動者服務,一切服務都建立在你有能力支付的前提上。
而洛克斯,顯然不具備這樣的余裕。
他習慣性地把大衣搭在椅背上,回頭的瞬間,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血液開始倒流。
被揉得皺皺巴巴的羊皮紙,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桌面上。
洛克斯揉了揉眼睛,它還在,是那樣觸手可及。
那并不是幻覺,盛開的紫色曼陀羅并沒有因為褶皺,喪失了它妖艷的神采。它冥冥之中散發著一股神秘的魅力,吸引著洛克斯完全無法移開目光。
就在他用指尖觸碰到羊皮紙的一瞬間,古樸的花紋如同被激活,脫離了紙張,順著手臂一路向上,攀上了洛克斯的眉心。
嘈雜的合成電子音憑空出現,像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沖擊著洛克斯的腦海。
“看來,你對祇的恩賜,不太滿意啊。”
劇烈的痛楚爆炸般侵蝕著洛克斯的神智,耳膜突突直跳,他抱著頭痛苦地倒在地上,身體止不住地抽搐。
到底發生了什么?
是誰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