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余抬起頭,望著那盞血紅的燈,握緊拳。這次,他絕不會再給別人第三次傷害長樂的機會!
三天后,關長樂終于從病床上醒來,她的手虛按在肚子上,撫摸腹中好不容易保下的胎兒,輕聲說,“念余,送我去精神病院吧。”
沈念余想也不想否決,“不行!”他怎么能讓她的長樂去那種地方?!
關長樂苦笑,“我再經不起一次這樣的意外了,我必須把病徹底治好。你知道這是最快最有效的康復辦法,我得平平安安的,哪怕安白要我下地獄陪他。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有個總是發瘋的精神病媽媽,我不能讓他的童年生活在陰影里!”這也曾是范安白的愿望。
然而命運的作弄還不準備停止,它將每個人玩弄于鼓掌,誰都逃不脫它游戲的控制。
少了那個人,不聽她不看她,心絞痛的癥狀果然不再發作,那團肉在胸腔很安分很安靜,靜到可以聽見空蕩蕩的回聲。
不悲不喜,再沒有任何事能浮動紀安宴心湖半分。S·H在他的手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擴展龐大,如一顆遮天古老巨木,每一根枝椏都迅雷般抽枝發芽,吞并商業大地之上的每一寸陽光,無人可以阻擋。
他如同一具不知疲累的機器,天南地北地飛,足跡遍布五湖四海,卻再也不踏入觀庭。不過兩年時光漫過,花園別墅雜草瘋長,成了一座被人遺忘的荒園。
一切似乎都安然無恙,沒有哪里有問題。
終于是紀老夫人坐不住,塞了一個又一個女人送上去。紀家唯一的繼承人,怎么能活成一具無欲無求的行尸走肉?!可不管那些明星模特,大家小姐如何美艷動人,千嬌百媚,依然被原封不動退了回去。
“安宴!你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一個男人怎么能沒有一點愛好?我這把老骨頭沒幾天了,你就這么見不得我好死?”
紀安宴眉眼不動,“奶奶言重了,我不是還喜歡車么?”
紀安宴什么都不愛,只新生一個喜好——飆車。只有極限的車速刺激腎上腺素,命懸在死神鐮刀之下擦過的一瞬,他才能感受到幾分心臟的起伏,才能確定自己還是個活人。
紀老夫人氣得抄起拐杖劈頭蓋臉打下去,“你就這么急著去死?!既然你這么想死,好,氣死我之前,我先打死你這個不孝孫算了!”
紀安宴不閃不避,臉上瞬間抽出一條血印。一干人嚇得攔的攔,勸的勸。
他卻眼也不眨,好像被打的人不是自己,只側轉身準備離開:“奶奶還要繼續么?沒事我先去處理文件了。”
紀老夫人喘著粗氣,“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憋著氣呢。你怪奶奶偏著林丫頭是吧?但你得有分寸,玩歸玩,林丫頭才是你最終的伴侶!安白的事早完結了,但我逼你回來了嗎?我知道你對那姓關的孩子心里有愧,所以你不離婚,不娶林丫頭,我沒說什么。你可倒好,玩起命來了!存心想讓紀家斷后嗎?!”
紀安宴無情無緒:“我誰都不為,您又何必擔心,反正我死了,精子庫那里還可以再培育一個繼承人出來不是么?”再不理會身后紀老太的氣急敗壞,轉身離去。
刻意掩埋的過去再次被翻攪出來,肋骨一根根斷折,脆弱內臟被迫暴露在空氣中,一絲細風,一點塵埃都成了致命傷害。
紀安宴從不信什么一見鐘情。自他接近,她就很快表現出情根深種的樣子,只有演員才會如此入戲。
她的確沒有騙他,所有的感情都不是虛假。只是,她的笑,她的眼神,她一句句情到深處的我愛你,都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紀安宴握緊方向盤,車速越開越開。
這比作戲更讓他難以忍受!他怎能允許?怎能忍受自己被當成一個替代品?!而他就這么被整整作踐了兩年!
不甘在心臟處滋生出恨意的毒霧,翻涌著,侵蝕著他,擠壓著他,胸口悶得快要爆炸!只要一沾上她的事,哪怕僅僅只是想象,他就控制不住內心暴戾的因子。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像一陣疾風般狂奔,兩旁的田野被飛快地甩在身后。
哪怕他紀安宴不愛她,也絕不允許這個女人踐踏!
驀地,女人的笑臉在眼前一閃而過。哪怕很遠很模糊,只是短短一瞬間。
那張臉在陽光下明媚的笑,隔了兩年的漫長時光,刻印在他腦海中。紀安宴大腦霎時一片空白,下意識緊踩剎車。車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在地面擦出一條黑色印跡。
是她!是她!他想跳下車去,將人抓在手里,關起來,然后再審問她去了哪里,她是不是跟他一樣痛苦?!
然而過度的失神與激動,讓紀安宴忘了,自己現下在人稀罕至的公路上與人競賽……
砰砰砰砰砰——
陽光正好,地里草莓鮮紅欲滴,顆顆飽滿討喜,極力撫平人內心的傷痕陰郁。關長樂露出兩年來第一抹笑容,摘了滿滿一籃給沈念余看:“念余你看夠不夠?”
沈念余抱著孩子過來,笑著將他幼嫩的小手攀上籃子。“哇媽媽好厲害,幼幼的周歲生日能得到好大一個草莓蛋糕呢。”
幼幼便咿咿呀呀口齒不清地叫著媽媽,咯咯笑著討抱抱。
關長樂正要伸出手去,陡然間,臨近的公路上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眾人還來不及錯愕。
疾馳緊隨其后的賽手躲避不及,刺耳金屬刮擦和剎車聲中,巨大的慣性和沖擊力瞬間將十幾輛賽車撞得支離破碎面目全非。
一切不過眨眼之間,所有車子都成了一堆面目全非的廢鐵,大多數賽車手當場死亡,殘肢斷臂散落一地,甚至有的甚至成了一灘肉泥。這血腥恐怖的一幕駭得踏青的游客忍不住當場嘔吐。
關長樂回過神,將孩子先交給好心人先帶走,隨眾人加入救援隊伍。然而跑著跑著,漸漸不動了。
那輛熟悉的車型,熟悉的車牌……即便已經嚴重變形,她仍是一眼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