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琦有些不放心涂玉斌，把黑貓抱在懷里，急匆匆地跑了回來。

張允謹慎道：“這只黑貓？”

那天晚上他們見過黑貓，此時又見江琦黑貓也帶到了污染域，著實讓他吃驚不少。

如今裝黑貓的小背包被動植物暗墮活化，被摧毀了，江琦只能把黑貓揣在懷里。

“我們感情很深。”

江琦又說黑貓被污染了，為將來黑貓開口說話埋下伏筆。

張允便沒有追問。

“剛剛沒發生什么事吧？”

張允搖了搖頭。

存活的八人里，只有四人有行動能力，他背上一名昏迷的試煉者，雙肩分別扛著一個。

涂玉斌在江琦的威脅下只能不敢為自己制造雙臂，又被江琦和涂玉斌夾在中間，幾人并排走在一起。

他們的關系現在非常復雜。

張允想把所有人帶回血域，涂玉斌和他的伙伴想殺了張允，江琦又要保護張允。

可張允本身又已失控。

這等于說，江琦需要戒備著所有人。

他緊盯涂玉斌，若涂玉斌敢在張允失控前就出手，他絕不會手下留情！

江琦走到半途，忽然感到一股難以忍受的饑渴從大腦滲向五臟六腑。

腳下畸變的黑土，在他眼中就像是散發著誘人香味的雞腿。

嘴里涎水一股又一股的涌出。

他餓了。

“堅持住。”一旁的張允的喉嚨也在不斷翻滾，他擦了擦嘴角道。

江琦咬了咬舌尖，又濃又腥的血液格外香甜。

所謂的轉移，就是要在強烈的沖動下，克制住一切貪戀。

只對想要轉移的對象行事。

也就是說，如果江琦把被扭曲的吃土行為轉移到吃肉上面，他就要忍受這些饑渴，只能不停的吃肉。

要吃到靈感增強為止。

不過現在的江琦沒心思想這些，他更擔心涂玉斌。

雖然涂玉斌神色晦暗，他臉上呈現出一種死灰般的顏色，便像是擦了一層厚厚的香灰。

他們走的越遠，他臉上的死灰就越重，也越沉靜。

也不知是因為夢想破滅，還是他無法接受張允能在失控中保持清醒的現實。

但江琦明白，涂玉斌這種偏執狂，隨時可能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途中，除了申良之外，其余人先后清醒了過來。

一個叫做王芙的年輕女人，就因靈感耗盡，壓制不住扭曲的行為，墮入了污穢之中。

她沒有像張允這樣還能保持清醒，一失控就向眾人發起了攻擊。

江琦記得她，她在最后的戰斗中，為了給暗墮造成更大的傷害，整個人被暗墮扭成了一團。

她依靠血眷者的能力活了下來。

“排異。”

他怕失控中的張允過度使用污穢的力量，從而變成暗墮，所以親手殺死了王芙。

看著她充滿怨恨的眼睛，江琦整個人都在顫抖。

殺死申良的弟弟，是其咎由自取，他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可這個女人，什么都沒有做錯。

她拼上生死，解決了暗墮，卻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歸途中。

氣氛越來越壓抑，幾人的沉默，眾人的沉默竟比污染域的黑暗還要可怕。

他們還要跨越黑荊棘墻，但以他們目前的狀態，卻不知有幾人能安全通過危險的黑荊棘。

又是悶頭趕路，黑暗之中看不清方向，作為老手的張允臉上浮現出喜悅之色：“快到了！”

江琦心下一沉。

最后的裁決，也要到了。

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劫后余生的喜悅。

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死寂。

便在他們跨越黑暗，久違地光明映入眼眸之時。

張允，涂玉斌，還有他們的兄弟們，齊齊停在了黑荊棘前。

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張允，雖沒有言語，可誰都知道他們的意思。

張允拍了拍江琦的肩膀，他輕聲問道：“魔藥可以嗎？”

江琦嘴里苦澀，心臟的跳動越來越強烈。

他想說不可以，但又知道張允必死無疑。

他想說可以，卻又說不出口。

之前他還能用保護自己的理由來說服自己，來說服張允。

可現在，他又能說什么呢？

“這樣我就放心了。”張允笑了一聲。

“沒事的，你不用自責。”

超凡失控，是不可逆的。

從來沒有人能夠在污穢中保持理智。

涂玉斌以為他是特殊的那個人，可他知道特殊的那個人不是他。

他的視線在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上一一掃過：“玉斌，靖蘭，向英，幸曉，我把你們帶回來了。”

他被污穢扭曲的心理，從來就不是在乎所有人。

而是只在乎他能見到的人。

當然，只要被他看見的人，就會被他視為手足兄弟。

“張允大哥！”郭幸曉忽然出聲，“我們會繼承你的遺志，推翻這個腐朽的國家！”

“我們一定會創造一個平民污染者不會受到剝削的國家！”又有人說道。

“這件事情，誰都不能說出去！”涂玉斌說著，猶如實質的目光直指江琦。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江琦悶頭喝完幾瓶魔藥：“你們可以試試。”

“張允，你讓他發誓，絕不能泄露今日之事！”見威脅無效，涂玉斌又對張允說道。

張允愣了愣，又搖了搖頭。

“只要是你們想做的事情，我一定會支持你們。”

這句話，既是說給涂玉斌幾人，也是說給江琦。

江琦一怔，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伸手向張允虛抓而去。

金黃色的陽光一如記憶中的那樣，明媚而溫暖。

張允轉過身，堅毅的臉上毫無懼色，他仰首挺胸，留給江琦一個挺拔的背影。

黑色的荊棘察覺到污穢的氣息，張開尖刺，便像是一條一條毒蛇吐出信子。

黑荊棘頓時淹沒了他的身體。

從此以后，張允這個名字將會成為血域的一面旗幟，他的事跡將會受到污染者的傳頌。

會有人畫下他孤身走入黑荊棘里的畫面，受到萬人稱贊。

他會成為反抗者心里最銳利的武器，會給泰耀刺出致命的一劍。

但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個被他們尊為領袖和英雄的人，他最初的，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江琦只覺得身體空蕩蕩的，心里仿佛有萬般滋味，卻又仿佛什么都沒有。

抬頭看了眼高掛于藍天的太陽，感受著陽光的溫暖。

緩緩走向了黑荊棘墻里。

涂玉斌等人在他走出一段距離后，也沉默著踏了進去。

但是，黑荊棘忽然暴動。

江琦回頭看著黑荊棘的攻擊對象，無聲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