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shí),穆清歌因?yàn)楹粑щy臉色變得慘白。
就在她以為他真的要?dú)⒘怂龝r(shí),陶元城忽然松開了手,眼神沉的可怕。
“是顧子衿叫你這么做的?”
穆清歌咳嗽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過了好半天才緩過來,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道:“大人從何說起?”
“穆清歌,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陶元城有些難以想象,當(dāng)初唯唯諾諾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子怎么就突然了百般跟他做對的人。
“變。”
穆清歌緩緩?fù)鲁鲞@個(gè)字,饒有興致的體會道:“我以為愛上你以后,蒼老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容顏不在,弓背駝腰。”
“但我沒想到,原來蒼老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在蒼老之前,你就已經(jīng)不愛我了。”
頓了頓,她恍然道:“不,不是不愛了,是從未愛過。”
“以前那個(gè)樣子是因?yàn)槲覑勰悖l(fā)自肺腑的想要跟你在一起,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不過是因?yàn)槲也粣勰懔恕!?
“不愛了。”陶元城瞇起眸子露出危險(xiǎn)的光來。
“你還真是水性楊花,顧子衿才回邑都幾天你就移情別戀了。”
“關(guān)他什么事。”穆清歌有些惱轉(zhuǎn)身想走。
不防被陶元城抓住胳膊,誰知恰好是有傷口的那一只。
一陣刺骨的疼傳來,她咬住嘴唇忍痛道:“陶大人,光天化日與民女這般拉拉扯扯不妥吧。”
“你是我的未婚妻,有何不妥?”
“大人自重。”穆清歌冷下臉來。
“自重,這句話從你嘴里說出來還真是天方夜譚。”
陶元城嘲諷道:“死皮賴臉非要嫁給我的時(shí)候你怎么不知道這兩個(gè)字?現(xiàn)在看上顧子衿了,就對我說自重?!”
“能不能不要胡說八道。”事關(guān)她已經(jīng)沒剩多少的名節(jié),她猛的將他甩開道。
袖底一片溫?zé)幔梢韵胍姂?yīng)該是傷口又裂開了。
穆清歌眼底一片漠然。
“你不要用小人之心來看我,但凡你對我有過一絲的憐惜都不會走到今天這個(gè)樣子。莫非你不愛我將我傷的千瘡百孔后還要我對你矢志不渝?天下哪里有這樣的好事。”
“我傷你。”
陶元城握緊拳頭,“我除了要娶欣兒你倒是說說我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
“你……”穆清歌猛然頓住,她總不能說他上輩子害死她哥哥還逼死她吧。
如果這樣說出來,陶元城只怕會覺得她是神志不清瘋了。
“說不出來了吧。”
陶元城冷哼一聲,咬牙道:“你自己見異思遷,還要找這些個(gè)借口。”
“呵。”穆清歌不怒反笑。
“見異思遷又如何,大人想來也是不在意的吧,如此不是正好可以擺脫我的糾纏。”
“你要丟人現(xiàn)眼可以,別頂著我未婚妻的名義去丟人現(xiàn)眼。”
陶元城厭惡的說道,只覺得心里有一股無名的怒火在亂竄。
“大人不如去請皇上退婚啊。”
“退婚?”陶元城看著穆清歌,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到說出這句話后違心的神色。
可是他失望了,從頭到尾,她都是無比的認(rèn)真。
他突然更加煩躁了:“穆清歌,你以為本大人是你想嫁就嫁想退親就退親嗎?告訴你你休想!”
“本大人現(xiàn)在忽然改變主意了,我不僅不會退親還會盡早娶你過門,叫你旁的心思全部落空,叫你會一輩子待在我親自為你織的金絲牢籠里,永無出頭之日。”
“陶元城,我又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叫你要這般對我?”穆清歌怔怔。
“你拆散我跟欣兒,給她下毒,這些還不夠嗎?”
“陶元城,你可知昨夜是李欣兒先對我動手的,她買合歡散要對付我,若不是我提前看破,躺在太子床上毀了清白的人就是我。”
“難道你覺得我就是眼看著別人一拳打過來默不作聲的受著不反抗才覺得好?”
“這么說不是她想勾引太子才去買的合歡散?欣兒果然是被你害成那樣的!”
陶元城聽完怒氣沖沖的大聲問道。
“……”
穆清歌沒有說話,一動不動的看著陶元城。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蕭瑟的風(fēng)灌進(jìn)她的領(lǐng)子里,叫她渾身打個(gè)寒顫。
原來愛一個(gè)人,便是她做的再不好心里也忍不住為她開脫。
不愛一個(gè)人,便是她做的再對到了人家眼里都是錯(cuò)。
良久,她清冷的聲音傳來:“你要覺得是,那就是吧。”
“我真恨當(dāng)初為什么要認(rèn)識你!”陶元城憤恨無比。
“給大人添堵了。”穆清歌淡淡的開口,卻沒有絲毫的歉意。
“你不怕報(bào)應(yīng)嗎?”
“你們所經(jīng)歷的就是報(bào)應(yīng)。”穆清歌攏了攏雪白的披風(fēng),抬腳就要離開。
不防胳膊再次被抓住,穆清歌疼的倒吸一口氣,眼淚跟著就要流出來。
陶元城看著女子顫抖的睫毛有一瞬間的失神,她竟然哭了……
訥訥的收回手,他語氣稍微緩了一些:“你先把欣兒的解藥給我。”
“沒有。”
“你不要得寸進(jìn)尺!”
“解藥在顧王爺那里,大人今天就算是把民女殺了民女也拿不出來。”
“你果真與顧子衿狼狽為奸。”
“大人不肯用梨兒的解藥換我一命,那么清歌只好自己想辦法了。”
“你!”陶元城氣極:“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這句話穆清歌聽他說過。
她仿佛又想起了上一世最絕望的那一天。
仿佛還能聽到那日陶元城帶著冰冷的笑意對她說:清歌,我送你一份驚喜可好。
自成親后他何時(shí)對她這般軟言細(xì)語過,于是她喜不自禁的答應(yīng)了。
歡喜的跑過去時(shí),看到得卻是雕欄玉砌的宮殿門前,衣衫破爛的男子被分別綁住四肢和頭躺在地上。
而繩子的另一頭,是五匹高大的駿馬。
陶元城站在城樓上眉眼似畫的問她:“怎么樣,你可驚喜?”
“大哥?!”
穆清歌認(rèn)出被綁著的男子,猛的退后兩步。
“阿城,這是怎么回事?”
“他通敵賣國,人贓并獲。”看見她這個(gè)樣子,他似乎非常滿意。
“不會的。”穆清歌震驚的抓住身旁的男子。
“阿城,他不會做出通敵賣國這樣的事的,不會是他的,你快救他啊。”
陶元城默默的將衣衫從她手中扯出道:“我絕不會徇私枉法。”
“阿城,哥哥他是被冤枉的,你不能如此對他。”
她害怕極了,眼神帶著祈求。
“穆清歌,你真的很讓我惡心。”
陶元城殘忍的說著,一腳踢開眼前的女子,轉(zhuǎn)身朝著城樓下方喊到。
“午時(shí)三刻,行刑!”
“不,不。”
她激動的跪著上前道:“阿城,你不是覺得我惡心,我走好不好,我離開,你跟李欣兒在一起好了,我不在乎了,你放過我哥哥。”
“這一切,都是你自作孽。”
陶元城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再次將她踢開,將一面寫著斬的木牌從城樓扔下。
“若不是你非要嫁給我,何至于這樣。”
冷漠的聲音響起,似乎這一刻,他還在因?yàn)槿⒘怂⒐⒂趹选?
“不!”
城樓上,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起,她死死的盯著遠(yuǎn)處噴灑的血霧,時(shí)間仿佛凝固在了這一刻。
整個(gè)腦袋倏的頓住,心像是被刀子剜著一般的疼。
這種疼蝕骨,疼到讓她不能呼吸。
陶元城說的對,一切,都怪她肖想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回過神來。
她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想要下樓替自己的哥哥收尸。
哪知走到一半,一雙精美的繡花鞋映入眼簾。
順著繡花鞋往上,是李欣兒得意的臉。
穆清歌呆呆的沒有說話,剛想繞開,哪知李欣兒不依不饒的換了個(gè)地方繼續(xù)擋住。
穆清歌顫抖著聲音,閉著眼睛道:“從今以后,我不會再纏著他了,正妻之位是你的,請讓我給我哥哥收尸。”
“收尸?”李欣兒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
“你認(rèn)為會有人允許你替賣國賊收尸?”
“不!”穆清歌猛的抬起頭拼盡全力喊道:“一定是有人陷害他,哥哥不會做那樣的事的!”
“可憐。”李欣兒憐憫的搖搖頭,拿起手帕捂著嘴嬌媚的笑出聲。
“你還真是可憐,到現(xiàn)在都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我跟元城設(shè)計(jì)好的還傻傻的去求元城救他。不過就算你想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要怪,就怪你不識抬舉,一個(gè)商戶之女,也敢壓在我頭上做元城的正妻。”
李欣兒說的咬牙切齒,穆清歌腦袋卻忽然嗡的一下猶如晴天霹靂。
“你說什么,這一切……是你們設(shè)計(jì)好的?是阿城他要置我哥哥于死地?”
“不。”熟悉的聲音響起,陶元城不緊不慢的站到了李欣兒身旁。
一個(gè)不字猛的激起了穆清歌最后的希翼。
她是那么的愛他,信他,哪怕再不招人待見也要留在他身邊,他是她唯一堅(jiān)持的希望。
可陶元城緊接著的話卻讓她墜入地獄:“我們不僅要置你哥哥于死地,還要你也去死,穆清歌,你怎么不去死。”
穆清歌的臉?biāo)查g慘白,像支撐不住一般的癱軟在地。
就是眼前這個(gè)人,她愛了這么多年的人,不僅害死她哥哥,現(xiàn)在還要讓她去死。
“你放心好了,等你死后,我們會稟報(bào)皇上你是因?yàn)槟愀绺鐭o顏面對百姓自盡而亡,你還是會進(jìn)陶家墓地的,雖然,是以侍妾的身份進(jìn)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欣兒肆無忌憚的笑著,好像她從未有過如此的開心一般。
沒有看李欣兒,穆清歌蒼涼的看向陶元城:“你對我,就沒有一絲喜歡嗎?”
“你不配。”
三個(gè)字如千斤重錘,一錘一錘錘在她的心上。
是啊,但凡他對她有半分情意,他也不會那么對哥哥和自己了。
穆清歌也忽然笑起來,原來,人在最絕望的時(shí)候是真的笑得出來的。
她掏心掏肺的愛意,在別人眼里原來那么輕賤。
穆清歌爬上城頭,眼里僅有的光彩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暗淡下去,像一個(gè)行尸走肉般的道:
“陶元城,總有一天你所做的一切都會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jià)的。我,如你所愿。”
擲地有聲的突出最后四個(gè)字,她再次笑了,眸中是深不見底的絕望。
城樓上,火紅的身影跌落,翩翩猶如一只蝴蝶,凄美而驚艷。
那是他唯一一次給她驚喜,亦是最后一次。
往事再一次浮上心頭,穆清歌心中涌起萬般苦澀,看著眼前怒不可遏的男子舉起手似乎又要朝她的臉落下來。
昨夜的被打后的嘴角還隱隱作痛,雖消了腫,可隱約還是有些青紫。
想著,穆清歌不等他的巴掌落下來,率先一巴掌扇了過去。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陶元城愣住,手僵在半空中,然后慢慢的伸回去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可思議道:“你敢打我!”
話音剛落,又是一巴掌。
陶元城被扇的臉偏向一邊,額頭上暴起的青筋顯示出他此時(shí)已經(jīng)憤怒到了極點(diǎn)。
“你……”
還沒說完,又是一巴掌落下。
聽若在一旁驚訝的張大了嘴,這真的是她家的小姐嗎?什么時(shí)候這么威武了!
“第一巴掌,是為昨晚你打我而還的,第二巴掌,是為你此時(shí)出言不遜打的,第三巴掌,是為我哥哥打的。”
穆清歌眼神堅(jiān)毅,如冬季夜里最明亮的繁星。
“穆!清!歌!”
陶元城眼睛充血,沒有顧及來往的行人吼出了聲。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著他方才經(jīng)歷了什么。
他,天齊護(hù)國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今天竟被一個(gè)女子打了臉,這要傳出去叫他顏面何存。
猛的捏住女子的下巴將她推到墻邊,他多想此時(shí)此刻將這女子捏死。
若說前兩個(gè)理由還算是勉強(qiáng)說得過去,可最后一個(gè)為了他哥哥又是什么鬼!
陶元城眸子沉的可怕。而望著近在咫尺的臉,穆清歌毫不躲閃。
他對著她的時(shí)候,好像從來都是帶著怒意的,忘了有多久他都不曾對她露過一個(gè)好臉色了呢。
不過現(xiàn)在這些對于她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本大人會讓你生不如死。”
“………”
“你會后悔你今日的所作所為的!”
陶元城說罷,憤然的轉(zhuǎn)身離去。
衣袂飄飄,男子走的很快頭也沒回。
聽若忙過去扶住穆清歌擔(dān)憂道:“小姐,你沒事吧?”
她雖然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此時(shí)明顯不是多問的時(shí)候,便趕緊關(guān)心自家主子有沒有被傷到。
“沒事。”平靜的整了整衣服,穆清歌將目光放了很遠(yuǎn)。
這一世,她絕不會再受任何人欺凌,不找她麻煩倒也算了。
若是一個(gè)個(gè)不知趣,那么也別怪她不客氣!
還有這倒霉的親事,也一定要想辦法盡快退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