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歌見推諉不了,就承了下來。
只是沒想到這一承,就承了好多天。
邑都百姓天天都能看到帶著斗笠的白衣女子步伐匆匆的往王府去。
不多時,又匆匆的走出。
有人覺得這身影像極了穆清歌的,可隨即又有人反駁道:
“人家穆家姑娘這兩日都在香滿樓幫忙呢,哪兒有時間亂跑?!?
自不少公子哥因在太子喜宴上見識了穆清歌的身姿后雖忌憚她是陶大人的未婚妻。
但卻并不妨礙大家去捧場欣賞美人。
是以反倒使香滿樓的生意好了不少。
而大家每每去的時候,總能看到穆清歌正坐的遠遠的試菜。
雖沒有那日畫了精致妝容后的風華絕代,卻也是叫人心曠神怡。
這樣一來。
所有人才打消了懷疑那戴斗笠的女子是穆清歌的懷疑。
不過酒樓的菜如何叫人腹痛的原因始終查不出。
見生意好起來,大家重心也就慢慢的放到了招呼客人上。
然而這一日,陶元城的出現(xiàn)卻叫穆清歌墜入萬丈深淵。
他就那樣盛氣凌人的進來,在眾人敬仰的目光中走到穆清歌身邊執(zhí)起她的手道:
“清歌,我三天后就娶你,你歡喜嗎?”
這樣的深情款款叫無數(shù)女子艷羨不已,大家甚至覺得陶大人是因穆清歌那日的驚艷而傾心于她了。
可只有穆清歌自己看到了陶元城深埋眼底的那份狠毒。
他,要把她摧毀。
猛的退了兩步,穆清歌喃喃自語。
“這么快。”
雖然一早便知道這個結果,可真的到來時她卻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快嗎?”
陶元城笑了起來:“不快點,你跑了該如何是好。”
“大人覺得民女能跑去哪里?!?
自嘲的嘆一口氣,穆清歌抬眼看過去。
“你可以試著求本大人,興許本大人一高興就順了你的意呢。”
陶元城頗為得意道。
就算求他,也只可能被羞辱而已,穆清歌怎么會傻到真的去求他。
便淡淡道:“民女愚笨,不知怎么個求法。”
這個女人,到了這個時候都不肯在他面前低一次頭嗎。
她到底在高傲什么!
陶元城臉色沉下去:“敢算計本大人,本大人就叫你好好嘗嘗惡果,總有一天,你會跪在地上求本大人的!”
跪在地上求他?!
呵,她并非沒有這樣做過啊。
她舍棄了自己的自尊求他放過自己的哥哥,他卻將她一腳踢開。
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還想她再那樣卑微嗎,簡直是做夢。
穆清歌將背挺的直直的,不卑不亢道:
“不知大人為了李欣兒要置民女于死地的時候良心有沒有痛過?你只知道別人算計你欠了你,卻沒有想過你又做了什么好事叫別人心寒?!?
“那又如何?!?
像是為了堅定自己的態(tài)度,陶元城加重了聲音道。
好一句霸道蠻橫的話。
穆清歌搖了搖頭,果然,對這種人是講不了道理的。
他們從來都是獨斷專行目中無人,大有一種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的氣勢。
放棄奢望陶元城突然幡然悔悟然后同她解除婚約的美好幻想。
穆清歌拿了披風穿好就準備離開。
有他的地方,她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待。
女子不耐煩的神情落到陶元城眼里再次激怒了他的怒火。
“怎么,這就著急要去見別的男人?”
“不懂你在說什么?!?
穆清歌拿好手爐邁開步子,不防男子一個箭步搶先擋在她面前道:
“敢做不敢當,這可不像你的行事風格?!?
“陶大人,如果你今天是來告訴民女成親的日子的,那么民女已經(jīng)知道了,大人日理萬機,還是快些去忙別在這里耽誤了。”
“你趕我走?!”
“那又如何?”
她把他的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陶元城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深惡痛絕道:
“顧子衿有什么好,他連唯一的兵符也給了本大人,他現(xiàn)在根本就跟百姓差不多不過是有個王爺?shù)拿^罷了,你何至于天天上趕著去往上貼。”
“你倒追男人就只有這一種方式嗎?像你這種女人,真真是恬不知恥?!?
“哦,這個啊。”
穆清歌并不惱,想了想煞有其事道:
“說起來還要拜大人所賜,若不是你,王爺也不會為了民女受傷就更不需要民女照顧還恩天天往王府跑了。”
“說起來,你應該很竊喜吧,是本大人給了你接近顧子衿的機會。”
陶元城避重就輕道。
“民女真是竊喜到不能自己啊?!?
穆清歌十分無語,轉了個身繞開他想走。
誰知忽然感覺胳膊一緊,猛的被人抓住。
“未婚夫都在這里,你想去哪兒?!?
“民女回府,大人要跟著嗎?”
“穆清歌,你少給臉不要臉!”
“大人教訓的是,民女下次一定改進?!?
在陶元城面前,她已經(jīng)在屢次的言語中傷中學會了八風不動五毒不侵,此時連一絲怒氣都沒有。
大概所謂的因不在乎而無感,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你真是長進了?!?
陶元城一把甩開穆清歌。
“告訴你,你此生只可能跟本大人糾葛在一起,旁的男人想都不要想。”
“看來陶大人這是對自己很不自信?!?
“自信不自信,你會知道的?!?
沉沉的整了整衣衫,陶元城往出走了兩步,接著停下負手背對著道:
“穆清歌,就算你死,我也會將你抬進陶家陵墓葬著?!?
說完,一個揮袖離去。
穆清歌怔怔的立在原地。
許久,才發(fā)現(xiàn)周圍那群看熱鬧的人正端了瓜子茶水密切的看著這邊。
見她望過來,立即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瓜子皮該干嘛干嘛去了。
眾人一哄而散,穆清歌并未做出任何表情,只抬了腳也跟著走了出去。
隔日,她依舊去王府給顧子衿換藥。
他的傷口好了許多,淺一些的已經(jīng)開始結痂,背后的也開始愈合了。
多日的咫尺相對,穆清歌的手法已經(jīng)十分的自然熟練。
可因心緒不寧,敷藥時用過了力。
“嗯?!蔽⒉豢陕劦膼灪咭宦?,顧子衿緊抿著唇?jīng)]有說話。
“抱歉!”穆清歌猛的反應過來有些慌亂道。
“無妨。”像是看出了女子的心不在焉。
顧子衿問道:“發(fā)生何事了?”
“沒事?!?
“哦?”聲音拐了個彎,明顯的不相信。
“王爺何必明知故問。”
“本王的確不知?!?
這兩日他皆在養(yǎng)傷看書,旁的事倒真的都不曾管。
“是民女想多了?!蹦虑甯枥^續(xù)敷藥,不過這次謹慎輕柔了不少。
“昨天陶大人去香滿樓找民女,說是過兩日就成親?!?
“這般快?”顧子衿皺眉。
“是?!?
穆清歌心里難受,忽然生出一絲期翼道:“王爺可有什么法子叫民女擺脫這門親事?或者王爺能不能幫民女給皇上說說?”
他跟皇上是親兄弟,很多事去開口皇上也容易一些吧。
“不行。”
始料未及,顧子衿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民女知道了。”
眸間涌出失望,穆清歌縱然想到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幫她。
卻也沒想到他拒絕的這般迅速干脆。
“皇兄性子多疑善妒,此事既然已經(jīng)定好,本王若貿然去說,只怕會適得其反。”
默了默,顧子衿解釋道。
這次皇上將他從皇陵召回,就是忌憚他手里的兵權,可又不能明目張膽的搶走,就把他叫回來在眼皮子底下監(jiān)控著。
這些,他都懂。
穆清歌不想強人所難,她理解顧子衿的意思。
便強打起精神道:“車到山前必有路,過兩日再說吧。”
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沉悶。
換了藥,穆清歌便回了穆府。
晚上的時候,陶元城差人送來了嫁衣。
鮮紅欲滴的顏色在燭光下燁燁生輝,這嫁衣的款式,跟她上一世穿的一模一樣。
接下來的兩日穆清歌沒有去王府也沒有去香滿樓。
她整日房門緊閉的關在屋子里不知在做什么。
直到兩顆烏黑的藥丸躺在掌心,穆清歌才將門打開。
這時候,冷清的大街上忽然傳來五聲梆子響。
那是更夫敲出來的,已然五更了。
聽若捧著嫁衣與一大堆丫鬟站在門外,看見穆清歌時不忍道:“小姐,該準備了?!?
“那便來準備吧。”
她神情寡淡的將手從門上落下,接著轉身坐到銅鏡前。
穆清歌任由她們裝扮,思緒卻飄了很遠。
天色漸明,整個穆府都掛滿了紅綢。
門外侯著看熱鬧的百姓絲毫不比李欣兒大婚那日的少了去。
她端坐于鏡前,問:“迎親的人快來了吧?!?
聽若點點頭。
“快了,小姐,奴婢不明白您為何不讓奴婢做您的陪嫁丫頭。”
本來穆清梵也安排的是她同小姐一起去陶府,可方才小姐卻說不要她去。
“若是沒個親近的人,你去了陶府該怎么辦?!?
穆清歌笑了笑。
聽若明知道陶元城不待見她,去了陶府日子絕不會好過還要極力想跟著她去。
就這份情誼,足夠叫她不讓小丫頭為她所連累。
“你笨手笨腳的,去了得罪人反而叫我為難?!?
話從她嘴里說出來,似乎顯得有些不中聽。
“小姐,奴婢會小心的。”
“小心也不行?!?
穆清歌說的決絕,聽若立時紅了眼,像小兔子一般委屈的站在后邊。
天色大亮,外邊忽然響起敲敲打打的聲音。
門外的人眼前一亮,不斷有人高喊:“來了來了,陶大人來接親了?!?
穆清歌眼皮一跳,努力定了定神。
然而等了許久,陶元城始終不曾進來。
最后,等進來的是陶府的管家。
原來,接親的隊伍是來了,可陶元城卻并不在列。
坐在高頭白駒之上的,是年過半百的陶府老管家。
所有人全部瞪大了眼,這是什么意思。
百姓們楞在原地,過了許久才想起來什么似的蜂擁向門縫試圖看看里邊的情況。
可庭院深深,他們什么也看不到也聽不清。
便各自揣測這邑都百八十年都難得一遇的大笑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穆姑娘,我家大人自上次中毒后一直臥床不起,今日實在難以接親,可又怕怠慢了姑娘,便叫老奴前來,姑娘請吧。”
管家的話生冷無比。
穆清歌不禁憤憤,他那般生龍活虎,又怎會臥病不起。
不過是為了不給皇上落下話柄故意說的罷了。
且怕怠慢她讓一個糟老頭子來就不算怠慢了。
陶元城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羞辱她啊。
在邑都,若是男子不曾親自迎親,那么新娘嫁過去是不被認可的。
跟名不正言不順沒什么兩樣。
穆清歌沒有說話,一雙清澈的眸子盯過去。
“若是大人無法來迎親今日這親就不成,民女等大人身體好了再成吧?!?
“穆姑娘,老奴勸你還是省著點,今日這親怕是由不得你。”
陶府管家一臉鄙夷,在他看來,穆清歌是高嫁。
陶大人能娶她都是燒了八輩子高香才得來的,還那般多事作甚。
“我今日才知道原來陶府的下人這般耀武揚威,我好歹算你半個主子,這般沒規(guī)矩是誰教你的,莫不是陶府盡出這樣的?!?
穆清歌不急不緩。
“主子?你還想嫁過去當陶府的主子,哈哈哈哈?!?
陶府管家大笑起來:“姑娘還真是不自量力,若真會成為主子,大人就不會吩咐老奴來迎親了?!?
“我說了,陶大人不來,民女是不會上花轎的。”
穆清歌加重了聲音道。
“姑娘若是不配合,那就別怪老奴魯莽了!”
說著陶府管家一揮手,沖著身后幾名自己帶來的強壯家丁道:“請姑娘出門?!?
“是?!?
幾名家丁整齊的答到。
就要上前時,門口忽然一暗,進來個人道:“誰敢!”
穆清歌抬頭,只見穆清梵怒氣沖沖的走進來道:
“陶府未免欺人太甚,若是非要這般,我自會去找皇上討個公道!”
“穆公子火氣何必這么大?!?
到底還是理虧,在搬出皇上后陶府管家總算沒那么猖狂了。
便做出一副好言相勸的樣子道:“總歸會成為陶夫人,迎不迎親的也沒什么相干,二位還是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的好。”
“這件事沒得商量,陶大人若不愿親自來,那么這親事就當作廢吧,想來皇上圣明,定不會怪罪于穆府。”
穆清梵強毫不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