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沒有點(diǎn)燈黑漆漆的,安靜的黑夜像是一張血盆大口要將人吞噬掉一般。
果然是他們算計好的,穆清歌臉色沉重。
忽然又是一道破空聲響起,箭羽帶著勁風(fēng)砰的一聲刺破窗戶而入。
“小姐,我們該怎么辦?”
聽若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一時嚇得都快哭了。
“別怕。”
將房內(nèi)的圓桌推倒擋在前面,穆清歌安慰道:“不會有事的。”
她既然知道了他們有計劃還敢留下來,那就自然有能留下來的籌碼。
“砰!”
話音剛落,門猛的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聽若一聲尖叫縮到了穆清歌懷里。
“是本王!”
沉沉的聲音響起,穆清歌瞪大了眼,又是顧子衿!
“你們在這里不要動。”
迅速敏捷的進(jìn)來再把門重新關(guān)好,顧子衿冷冷的吩咐道。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門在關(guān)上的瞬間被數(shù)十支箭射中。
可想而知,若是顧子衿慢一些,那么就會被射成蜂窩。
“王爺是特意來救我的?!”穆清歌驚疑不定。
“………”
顧子衿沒有說話利落的移到窗戶前,試圖想看看外邊的情況。
哪知剛一動,三支箭瞬間又至。
幸得顧子衿身體靈活,這才堪堪躲了過去。
一下退回到屋子里邊,顧子衿小聲道:“他們看不清里邊,你們別動,就不會成為靶子了。”
“可是……”
穆清歌還想說什么,外邊的箭雨卻更加密密麻麻的射了進(jìn)來。
那單薄的門不堪重負(fù),竟被射的四分五裂倒了下去。
顧子衿道:“待會兒他們會有人沖進(jìn)來,本王同他們周旋,你們找時間跑。”
黑夜里,穆清歌看不清顧子衿的樣子,只能模模糊糊的看一個大概。
可聽著對方認(rèn)真的語氣,穆清歌不服輸?shù)?“你以為我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
“蠢。”
顧子衿再次吐出一個字,門外忽然響起了無數(shù)個輕盈的落地聲。
緊接著,這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圍向了唯一的出口。
顧子衿立刻翻身沖了上去,穆清歌偷偷在角落看不清具體的情況。
但這么久的黑暗適應(yīng),倒也模模糊糊知道有很多人進(jìn)來了。
一切都在黑暗中爭斗著,乒乒乓乓的兵器接觸聲不絕于耳。
這樣想來,顧子衿武功還是極好的。
跟這么多人同時打還暫時未處于下風(fēng),也算本事了。
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有體力的基礎(chǔ)上,這么打下去,遲早累死。
到時候那么多人一起上,顧子衿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邊,穆清歌十分擔(dān)心顧子衿的安危想上去幫忙。
另一邊,她就算過去也不會武功只能添亂,賠了夫人又折兵。
“砰!”就在穆清歌躊躇時。
一個黑衣人極其不巧的被顧子衿一腳踢飛好死不死的落到了聽若旁邊。
“啊!”聽若好死不死的還驚叫了一聲。
“人在這里!”
那黑衣人立馬叫到,舉著刀就要砍過來。
好了,這下不用躊躇了……
再怎么說也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怎么同這些舔著刀口過日子的暗衛(wèi)相比,穆清歌閉著眼睛有些認(rèn)命。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跟她事先預(yù)想的有些不一樣。
沒想到好不容易重生一次,今天竟還是要喪命于此!
刺啦一聲,穆清歌并沒有感覺到疼痛。
倒是臉上一悶,被攬入一個懷抱。
顧子衿悶哼一聲,反手一刀砍在黑衣人身上。
一邊帶著穆清歌往外沖,一邊數(shù)落她:“怎么不躲!”
“對不起。”
穆清歌的睫毛撲簌簌的顫抖著。
剛才顧子衿替她擋了那一刀,背后應(yīng)該受傷了吧!
周圍的黑衣人太多,顧子衿單槍匹馬本來就不討好。
現(xiàn)在還要顧著個穆清歌,幾乎瞬間,顧子衿就被壓制的死死的。
刺啦……
又是一聲,顧子衿再受了一刀。
短短幾息,他就已經(jīng)身中數(shù)刀。
若是白天,就可以看見他本是暗紅的衣衫彼時已經(jīng)浸濕了一大片。
“王爺,你自己跑吧,你武功那么好,自己應(yīng)該能跑掉的。”
不得已,穆清歌帶著哭腔道,何況聽若還被堵在里邊,她不能獨(dú)自逃命。
“閉嘴。”
簡單粗暴的吐出兩個字,顧子衿提著從黑衣人手里搶來的劍擋在前邊。
又是幾個黑衣人同時沖了上來。
穆清歌看著顧子衿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終是大喊出聲道:
“陶元城我告訴你,我在你喝的酒里下了毒,你若執(zhí)意要?dú)⑽遥潜銥槲遗阍岚桑 ?
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中劃破,她用的聲音很大。
因?yàn)樗溃赵潜貢诓贿h(yuǎn)處。
“你說什么!”
果然,黑暗中響起了陶元城的聲音。
再次堪堪擋住黑衣人的攻擊,顧子衿眸色一凜,有些虛弱道:“陶大人還真是心狠手辣,對自己的未婚妻也能下此毒手。”
“王爺還真是憐香惜玉,對陶某得未婚妻也能相護(hù)至此。”
陶元城從黑暗中漸漸走出,一身錦衣奪目。
揮了揮手,一旁黑衣人全部退了下去。
“你說的下毒可是真的?”
他相信穆清歌定然不會說一些子虛烏有的事來嚇?biāo)@才沒多想便走了出來。
“大人若是不信大可試試還能不能使出內(nèi)力。”
穆清歌扶住顧子衿,聽若趕緊將踢到一旁的凳子撿起來放了過去叫顧子衿坐好。
為了止血,穆清歌干凈利落的撕下自己的裙擺為顧子衿受傷的地方做了簡單的包扎。
而陶元城這邊試了試,果然使不出半分內(nèi)力,臉色頓時難看道:“這么說,白天果然是你在外邊聽見我同欣兒的計劃才提前謀劃的?”
“正是。”穆清歌并不否認(rèn)。
聽著自己曾經(jīng)最愛的男生要為了別的女人殺自己,可真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
“很好。”陶元城怒極反笑。
“不如等我殺了你再找解藥如何。”
穆清歌看了看受傷的顧子衿,一面擔(dān)心他的傷勢,一面轉(zhuǎn)過身子對著陶元城道:“大人不怕死的話盡管試試。”
自上次皇宮一事后她深深的感受到了毒藥的好處,回來后便暗地里自己配置了一些毒藥藏于指甲中。
可因?yàn)闀r間缺乏的關(guān)系,倒是也沒配多少,不過用在陶元城身上已經(jīng)足夠了。
而穆清歌對顧子衿關(guān)切的神色落在陶元城眼里卻是無比的刺目。
這個女人給自己下毒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對顧子衿卻是那般緊張的樣子真是叫人很不喜。
不,豈止是不喜,簡直是厭惡。
“你應(yīng)該知道,本大人不喜歡被威脅。”
“那大人也該知道,民女也不喜歡自己的性命被人惦記。”
濃濃的黑夜里,沒有誰去點(diǎn)燈,穆清歌并不退讓。
這一刻,陶元城忽然有一種眼前的女子真的在徹底的從自己生命里脫離而去的感覺。
這感覺叫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想起很久以前,她巧笑倩兮的很在自己身邊小哥哥小哥哥的叫個不停,看起來神采飛揚(yáng)又不可一世。
那個鬼靈精怪一般的女子,正在一步步離開他。
抬頭望了望清冷的夜空,月光皎皎,繁星點(diǎn)點(diǎn)。
離開又如何呢,他本就是要?dú)⑺摹?
這是他為了欣兒出氣做出的選擇,而他也堅(jiān)信自己的選擇沒有做錯,穆清歌是那般叫人討厭。
陶元城上前一步正要說話,外邊忽然響起了整齊而統(tǒng)一的腳步聲。
接著進(jìn)來大批打著火把的御林軍,連隱為首站在最前邊。
跳動的亮光帶給了穆清歌無盡的希望。
“屬下來遲,王爺恕罪。”連隱恭敬的跪到顧子衿面前。
見顧子衿受傷,臉色猛的一變叫道:“快請御醫(yī),王爺受傷了!”
底下有人轉(zhuǎn)身就往外跑。
連隱沉著一張臉這才轉(zhuǎn)身對著陶元城道:“太子府來了刺客,王爺立時叫屬下去通知了皇上請御林軍前來抓捕,刀槍無眼,大人可有受傷?”
穆清歌眉頭一跳,這果然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下屬,瞧瞧那連隱的臉色,跟顧子衿真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此時的這一番睜眼說瞎話明顯是給所有人一個臺階下,看來眼前的形式,還不能直接跟陶元城翻臉。
看了看顧子衿,穆清歌神色復(fù)雜。
這個人還真是老謀深算,他看的長遠(yuǎn),也想的周全。
他竟然能第一時間就想到去找皇上,御林軍已到,陶元城必然不會接著動手。
現(xiàn)在的這局面,應(yīng)該是安妥下來了吧。
穆清歌松一口氣,看見陶元城陰晦的一甩袖。
皮笑肉不笑道:“無妨,還是去瞧瞧你家王爺吧。”
四周的燈都被點(diǎn)燃,太子等人也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走了出來。
見顧子衿受傷一怔,驚訝道:“皇叔被刺客傷成這樣了!”
聽這話,想來跟陶元城不是一伙的。
李欣兒因?yàn)槭切履镒樱虏患阋恢睕]有現(xiàn)身。
可她若是知道自己沒死,不知道得有多暴跳如雷呢,穆清歌暗暗的想著。
御醫(yī)很快趕到,連隱幾人抬著顧子衿到了一處干凈的廂房內(nèi)。
為了避嫌穆清歌沒有入內(nèi),可他是為了自己才受的傷,她自然也不會沒心沒肺的離開便守在門外。
舊傷未愈,新傷又起,穆清歌愧疚更深。
這時陶元城走了過來道:“穆清歌,如今你還要說你同顧王爺清清白白嗎,若是清白,他會為了你做到如此?!”
“你問這些,有意義嗎?”出乎意料的,穆清歌并沒有解釋什么。
她對陶元城,心如死灰到不想再做任何敷衍了。
“為什么沒有意義,難道你不該給本大人一個解釋?”
“呵。”
這是重點(diǎn)嗎?穆清歌抬眼一笑。
“以前我不明白人的臉皮要厚到什么程度才會毫無自知,如今算是明白了,陶元城,是你要?dú)⑽遥冶缓眯牡念櫷鯛斁认拢銋s還有臉來問我要一個解釋,你到底有沒有心。”
她滿目瘡痍,想起上一世自己被逼的從城樓一躍而下時是那般無助與絕望。
而他就擁著李欣兒站在高高的城樓上,冷漠的看著她跌落,看著她赴死。
“陶元城,我自遇到你,慢慢的將自己活成了一個噩夢,我曾那么那么愛你,雖然不夠討巧,但也努力做了好多。”
“我會因?yàn)槟阃秮硪粋€笑意激動的半夜睡不著覺,會因?yàn)槟阏Z氣嚴(yán)厲了一點(diǎn)便擔(dān)心的六神無主,你可以不愛我,但為什么殘忍到一定要我死。”
“以前我一直在幻想,倘若嫁給你,我一定要做一位最合格的陶夫人,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會開開心心的度過每一天。”
“是你親手把我所有的幻想推入了地獄,而今我醒悟了,不愛你了,你為什么還是不肯放過我?”
穆清歌痛苦的說著,她似乎很久沒一次性說這么多話了,胸中的憤怒再也堵不住了噴發(fā)而出。
那凄楚的樣子,說不出的惹人憐惜。
陶元城一時竟楞在了原地,是的,沒錯。
是他親手扼殺了她所有的幻想,當(dāng)她說出他們會有自己的孩子時,他竟突然覺得,如果她有了他們的孩子,那一定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寶寶。
爹娘如此好的樣貌,孩子定然不會差。
陶元城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矛盾過,像是分裂開來要將自己撕扯成兩半,索性不再去想。
轉(zhuǎn)而厲聲道:“放過?穆清歌,是你自己主動撞上來的,本大人給過你機(jī)會,是你不擇手段的讓皇上賜了婚,你倒是說說,我應(yīng)該怎么才算放過你?”
“所以你就要我死?”
穆清歌臉色蒼白的笑了笑,寒風(fēng)拂過,將額前的青絲吹亂,她伸手將它們?nèi)繑n到耳后。
語氣平淡下去道:“那不如打個賭吧。”
“你還要耍什么把戲?!”
穆清歌勾起唇角:“不如賭賭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吧。”
“你什么意思!”陶元城心里頓時敲響了警鐘。
“你身體里的毒藥已經(jīng)開始發(fā)作了,大人莫非感覺不到?”
“穆清歌!”陶元城咬牙切齒。
“將解藥拿來。”
他竟將這一茬差點(diǎn)忘了?
穆清歌不禁莞爾,原來他也有怕的時候。
從懷里取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對了大人,這解藥啊分量不夠,但是免去大人性命之憂想來還是沒問題的,不過嘛,就是要遭一些罪了。”
若不是目前殺了他自己不能全身而退,穆清歌絕對會直接毒死這薄情男人的。
但死罪可免,她也絕不能叫他舒服了,這毒可是她精心研制的。
中了毒的人內(nèi)臟會出現(xiàn)千萬只螞蟻啃噬一般的巨疼,這疼會持續(xù)整整一夜。
且越到后邊痛感越盛,無藥可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