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睿哲看著眼前一身素衣的女子,聽著那一雙櫻唇中輕吐出的話語,心里不由得泛起疼痛,一點一點,蔓延至全身各處,最后,無以復(fù)加。
是啊,她已經(jīng)忘了他了,她不知道澤成是他的孩子,不知道他苦苦找尋了她七年,甚至不知道自己曾是他的王妃……原來,時隔七年,早已物是人非。
而他,還掙扎在回憶中,無法接受她忘了他的事實。
七年,她并沒有太大改變,柳眉水眸,依舊是記憶中的音容笑貌。唯獨(dú)變化的是那一身衣著,簡樸了許多,盤起的頭發(fā)也只是用一支簡約的木簪固定住。
但盡管如此,仍然掩飾不了她天生的氣質(zhì),仍然美得不可方物。
“你……怎么了?”納蘭蓉被他看得有些尷尬而不知所措,許久后,終于緩緩地出聲問道。
他看她的樣子,似乎,有些奇怪……當(dāng)她溫軟輕柔的嗓音落入耳中,皇睿哲這才回過神,視線對上她略帶疑惑的目光,淡淡地回了兩個字:“沒事。”
“是嗎?”納蘭蓉有些遲疑,他那樣子分明就是有事,可為何又不說出來?莫不是,與她假裝失去記憶有關(guān)?他應(yīng)該沒有看出來自己是裝的吧?
深吸了口氣,皇睿哲沉聲答道:“是的,若你不愿嫁我,那我也不強(qiáng)求,但我會一直等你,等你……愿意的那一天。”
是的,無論她叫做納蘭蓉抑或是蓉蓉,無論她的身份是公主抑或是平民,他愛的人都是她,從不會因為什么而改變。
只是,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他們的過往,若是不說,她會不會就這么帶著澤成離開了?若是說了,她會不會被束縛住,不愛他,卻……
“多謝王爺成全。”納蘭蓉微微俯身行禮,口吻一如既往的淡然,“那……不知王爺還有沒有其他事?”聞言,皇睿哲知道她是要下逐客令了。
無奈地苦笑了下,想要再與她多呆一會兒,卻找不到借口了。
沉默片刻,然后才輕道:“沒什么事了,你忙吧,我先出去了。”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為什么,納蘭蓉心里竟有一絲抽痛,愛情,到底是相愛的人相互的折磨是吧……
猛然發(fā)現(xiàn),皇睿哲并不對她擺架子,只是平等稱呼。
過了幾日,皇睿哲決定再一次找納蘭蓉。
這一次,他希望能夠讓納蘭蓉回憶起他們曾經(jīng)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清晨的薄霧還未消散,在陽光的照耀下,清晨的露珠顯得晶瑩剔透。皇睿哲來到納蘭蓉的房門前,輕輕敲了敲房門。
這時,在睡夢中的納蘭蓉聞聲,緩緩睜開雙眼,起身更衣。在門外的皇睿哲來回走動,迫切的想與他的蓉蓉相見。
納蘭蓉收拾打扮一番,走向了房門。當(dāng)納蘭蓉打開房門時看到的人竟是皇睿哲,連忙恭敬地欠了欠身道:“王爺,不知您來找蓉蓉所為何事?”
皇睿哲捋了捋頭發(fā),有些尷尬說:“咳,其實我只是想問你是否愿意與我一同去觀賞桃花。”
聞言,納蘭蓉忽然感到有些受寵若驚,她根本沒想到自己區(qū)區(qū)一介平民身份,居然可以被邀請與王爺一同賞花,但是……這是有原因的不是嗎?
一時之間納蘭榮也不知該如何答復(fù)。
納蘭蓉神情恍惚,皇睿哲似乎看出點端倪說道:“今天天氣甚好,是個賞花的好時節(jié),要是大批人馬跟在身旁,不能盡情享受美景。你剛來到京城,想必有許多地方還沒熟悉,而且就你我二人同行,也沒人會認(rèn)出我。不知你意下如何?”
納蘭蓉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沉默著,皇睿哲對他們母子二人甚好,又安排他們在在這王府住下,如今他盛情相邀,她總不能不答應(yīng)。仔細(xì)想過一番,納蘭蓉決定答應(yīng)皇睿哲的請求。
片刻之后,納蘭蓉對皇睿哲說:“王爺,那么……蓉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皇睿哲十分開心:“好,王府外有一處桃樹林,離王府較遠(yuǎn)但景色宜人,你去了便可知曉。”
一路上納蘭蓉與皇睿哲相處還算融洽,互相談心。澤成并沒有跟來,他還在賴床,皇睿哲就派了府里的丫鬟去照顧她。
不一會就來到了桃樹林,桃樹林里布滿了桃花,還未到桃花林內(nèi)部桃花的清香便撲鼻而來。
映入眼簾的是成片的桃樹,嬌嫩芬芳。納蘭蓉不由自主的贊嘆:“想不到這京城有如此美麗的地方,不過不知為什么,總感覺十分熟悉……”這倒不是納蘭蓉假裝失憶故意為之的了,而是畢竟離開也有七年了,陌生了也在情理之中,剛剛只是有感而發(fā)。
皇睿哲聞言,不由得激動地抓著納蘭蓉的手說:“你想起來了嗎!這是我們……”
正當(dāng)皇睿哲想要勾起納蘭蓉的回憶之時,一支箭飛快地射了過來,好在皇睿哲反應(yīng)靈敏,踢起一根樹枝將箭給擋開。
突然,四面八方的桃樹中都竄出一行手拿長劍的人,從射箭的手法上看個個都是身手矯健的武林中人,皇睿哲以為這行人有是來殺納蘭蓉的,誓死保護(hù)著納蘭蓉。
納蘭蓉其實對這事一概不知,不明白為什么有人來殺自己,就只是在一旁瑟瑟發(fā)抖。
“皇睿哲,受死吧!”
突然,其中一個刺客大聲怒吼道,皇睿哲這才知道這些刺客要刺殺的是自己而不是納蘭蓉,便同刺客來了場廝殺——皇睿哲知道那些刺客是沖向他的,就放心了許多,至少納蘭蓉是安全的。
現(xiàn)在他只能快些將刺客殺死,帶著納蘭蓉離開這是非之地。皇睿哲與刺客打了起來。他一心想著納蘭蓉,頗有些心不在焉,刺客們看出了皇睿哲的心思,其中一個人與其余的幾個人互相交換一下眼神。
就趁皇睿哲不注意,抓住了納蘭蓉,納蘭蓉本來就害怕的直哆嗦了,這下被刺客拿刀架著自己的脖子,已經(jīng)嚇得說不出話了。
刺客嘴角露出一抹奸笑,隨之就大喊了一聲。“皇睿哲,就算你打過我們了又怎樣?你最寶貝的女人可在我的手上!我看你還怎么打!哈哈!”
皇睿哲被他的話所激怒,但又擔(dān)心納蘭蓉的安危,還是保持淡然地說了一句:“哦?你想怎么樣呢?殺了她嗎?好啊!我皇睿哲才不在乎這個女人!”
納蘭蓉聽到皇睿哲口中的話,驚住了。呵,果然,她納蘭蓉?zé)o論什么時候,都是可以被拋棄的那個是嗎?她突然很慶幸自己沒有承認(rèn)恢復(fù)記憶了,承認(rèn)了又如何,再傷一次嗎?
刺客看見皇睿哲不受威脅,頓時有些慌了,但還是勉強(qiáng)站住陣腳:“皇睿哲,你確定你不在乎她嗎?那么,我現(xiàn)在就殺了她,看看你到底在不在乎她!”
那個刺客將刀慢慢靠近納蘭蓉的脖子。很快納蘭蓉的雪白的脖頸上便被劃出了一道血痕,鮮血說著頸項流了下來。
皇睿哲蹙起眉,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一個竹筒,一拉,天空中出現(xiàn)了像圖騰般的煙花。
刺客們見勢不妙,連忙把納蘭蓉踢到一旁,然后全部沖向皇睿哲。拿出了他們畢生的本領(lǐng),勢必要完成任務(wù)。
刀光劍影間,一群黑衣人策馬趕到,那是他的暗衛(wèi),從小就經(jīng)過地獄般的苦練,個個都是武林高手。皇睿哲看見他們來了,就迅速跑去納蘭蓉那里,看她的傷勢。
他將納蘭蓉抱起,只見納蘭蓉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她被嚇得不輕,頭還撞到了大石上。他施展輕功迅速回府,一到府里,便喊道:“來人!快,快去找大夫!王妃受傷了!”
管家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便領(lǐng)著全城最好的大夫向王妃的院子跑去。
“王爺……大夫…大夫…已經(jīng)請到了。”管家給大夫使了個眼神,大夫就徑直走向床榻。給納蘭蓉把了脈,又檢查了下她的傷勢。
過了一會兒,回身對皇睿哲說:“王爺請放心,王妃的身體并無大礙,只是些皮外傷。然后受了驚嚇,昏了過去,小人這就開副方子,王妃喝了之后就會沒事的。”
緊接著,管家與大夫出去了,只留下皇睿哲跟納蘭蓉在屋里。
皇睿哲緊握著納蘭蓉的手,不斷喃喃低語:“蓉蓉,蓉蓉,你千萬不能有事啊!我已經(jīng)錯過你七年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千萬不能有事!”
下人們把藥煎好,管家親自將藥送去。進(jìn)屋之后就看見王爺那一臉愁容。輕嘆了口氣,將藥放在桌上,識相地出去了。皇睿哲細(xì)心地給納蘭蓉喂藥,沒多久藥就喝完了。
他輕輕將碗放下,靜靜等待著納蘭蓉的蘇醒……已經(jīng)三日了,連日來,皇睿哲晝夜守在榻前,看到的卻始終是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納蘭蓉。
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高高在上的皇睿哲,現(xiàn)在卻是那般憔悴。頭發(fā)亂糟糟的散發(fā)出一股惡臭,指甲深深地嵌進(jìn)肉里,仿佛要摳出血來,曾經(jīng)干凈利落的臉上也有了青青的胡渣,發(fā)干的嘴唇勾起了一絲苦笑,那雙眼也愈發(fā)深不可測。
他,在害怕。他害怕他最愛的蓉蓉再也醒不過來,又害怕她醒來之后依舊待他如陌生人,更害怕她又再一次遠(yuǎn)離自己的身邊。
可他終究還是要面對這些啊,這三日,他幾乎寸步不離床榻,甚至連早朝都不去了,只想好好照顧著她。伸手輕輕地?fù)崦采习察o地躺著的女子的臉頰,細(xì)細(xì)地用帶有薄繭的指腹勾勒著她的眉目。
他的蓉蓉依舊美麗,即便是睡著了也是這么的美,可是醒來之后的蓉蓉可能就要離他遠(yuǎn)去了。這樣想著,一股困意襲來,他漸漸陷入了沉睡。
睡著的皇睿哲沒有察覺到納蘭蓉皺起了眉頭,她在夢魘中浮沉,腦海中一幅幅畫面不斷閃現(xiàn),仿佛填補(bǔ)了一絲空白。那些喧囂的繁華,一瞬間化為了烏有,黑暗中閃現(xiàn)了一簇白光。
迷離的雙眼,離開了那些虛幻的夢魘,終于緩緩地睜開,映入眼簾的竟是熟悉的床幔,她終究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么?這個冰冷的牢籠。視線轉(zhuǎn)向身側(cè)的男人,靜靜凝視許久,突地,他動了動,似乎即將醒來,過一會兒,又沒了動靜。
納蘭蓉似乎想到些什么,急急忙忙地起身,不料一陣眩暈襲來,又倒回了床上。忘不了!她忘不了!
皇睿哲也被這么大的動靜驚醒了。映入眼簾的便是有些慌亂的納蘭蓉——她醒了!
他滿臉的欣喜,俯身想要抱住納蘭蓉,卻不料被納蘭蓉阻止了。溫柔的好像快要溢出水的眼眸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冰冷的眼。
皇睿哲尷尬地收回了手,苦笑著收回了手:“蓉蓉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多謝王爺照顧,納蘭蓉感激不盡。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離開了。”冷冷淡淡的語氣,帶著明顯的疏離之意。
“蓉蓉你……你說你叫什么?”皇睿哲的心情百感交集,又詫異又欣喜,又有幾分不確定……
納蘭蓉笑得諷刺:“王爺,我已經(jīng)全部記起來了。”
縱然已有心理準(zhǔn)備,但皇睿哲還是不由得被震驚到了,心房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撞擊了一下。
那種感覺,難以形容……
納蘭蓉靜靜地看著皇睿哲,那是她深愛的男人啊,卻也是傷她最深的那個人。
看到這般憔悴的他,以前的她一定是會心疼他,可現(xiàn)如今,眼里卻如同死水般冰冷,而他,就像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她也曾想緊緊擁抱住他,可是她怕他那雙冰冷的眼,沒有一絲感情。
他的不信任也讓她傷透了一顆心,曾經(jīng)的甜言蜜語在遇到考驗的時候也會如同泡沫般化為烏有。
“王爺,放過我吧。”緊接著,短短幾字,道出她此刻唯一的想法。
她不想,亦不愿再一次承受那種鉆心的痛苦,有過一次卑微的請求,也失了一顆對他們的未來有無限憧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