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晴悅有些心神不寧，剛才還被那突如其來般的雷聲嚇了一跳，此時看著黑壓壓的天空，那胸口之氣怎么都吐之不痛快。

“春桃，老爺可回來了。”張晴悅揚聲喚了一聲外間的丫鬟，語氣不似以往的耐心。

“夫人。”隨著聲音進來一人，年輕的瓜子臉，極為水靈而且稚嫩的一張臉，臉上帶著嫣然的笑意，“回夫人的話，老爺回到府上好一會了，現在正在書房里，同二小姐說話。”

春桃見張晴悅聽了自己的話后驀然變冷的臉色，腦中轉了一轉立刻明了是怎么回事，于是趕忙跪地求饒，“夫人恕罪，小人不是有意說……”

“你說什么？老爺和劉霖怡……他們說了什么事情？他們有什么好說的。”張晴悅的一雙眼睛瞪的極大，不敢置信般伸手指著春桃。

被她一臉的煞氣嚇到的春桃唇瞬間變白，她只當是自己犯了張晴悅的忌諱，不讓人稱劉霖怡為二小姐，“夫人，小人錯了，小人不該稱呼劉霖怡為二小姐，啊，不是……夫人，小人不是有意的。”

然而她所想的和張晴悅所想卻完全是兩碼事，張晴悅好似已經聽不見春桃的話，腦子里飛快閃過無數的念頭。

春桃看著張晴悅臉色大變，一陣青一陣白嚇的忍不住后退了兩步，被身后一雙手撐住撥開了身子，春桃轉過頭來看向來人，“大小姐，夫人她……夫人……”

“夫人怎么了？”來人一身淡紫色長裙，眉眼高挑更顯冷淡，劉霖歡不著痕跡的撇開了擋在身前的春桃，看著面色青白的張晴悅，細長眉不禁微微一皺。

身上陡的一寒，春桃看著劉霖歡皺起的眉頭，忍不住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顫，她還還沒有忘記劉霖歡怎么對待那兩個丫鬟的。

“奴婢不知，剛才夫人問奴婢老爺回來了沒有，奴婢就說老爺回來了，在……在同二……劉霖怡在書房說話，夫人她就……就……”見那細長眉眼掃了過來，春桃趕忙結結巴巴的將剛才的一切再次回稟給劉霖歡。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就連一向看似溫柔實則冷淡的大小姐聽了這話也不禁變了臉上，那后退之勢不止，直到絞了地上鋪陳的地毯，一下摔到在地。

“下去！”劉霖歡看著面前眼淚就快要飆出來的小丫鬟，細長眼睛微微瞇了一瞇，隨即皺眉喝道。

春桃如蒙大赦立刻起身，連裙角的臟污也未曾拍打就立刻跑了出去。

“娘，娘你怎么了？”春桃離開之后，劉霖歡這才趕忙上前去扶住張晴悅的肩頭問道。

仿似失了心神般的張晴悅聽到了她的聲音才回過神來，“歡兒，歡兒你來了！”

“娘，你別多想了，剛才我已經問過韓伯了，劉霖怡沒有在爹那里待多久就回去了，而且她不可能知道什么的。”她們母女兩人心意相通，劉霖歡聽說了劉霖怡前去找劉碌山自然也是第一個念頭就閃過，她是不是發現了什么端倪，來之前她還特意跑去打聽了一下，未曾探聽到什么消息。

不過若是劉霖怡知道些什么，也找不到任何的證據來的，劉霖歡淺淺翹起嘴角冷笑。

“不，歡兒，娘……娘心神不寧，只怕真的是要發生什么事情。”張晴悅那顆心一亂再亂，不復人前相府夫人之威嚴，那張攜著歲月侵襲的臉也好似瞬間變的更為蒼老。

“娘，你放心，沒事的。”劉霖歡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真的沒事。”此時的張晴悅好似一個迷失了小孩子一般，仰頭看著劉霖歡的表情很是茫然。看著劉霖歡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她才驀然松下了一口氣。

……

夜，黑云壓城。

果真未曾發生什么事情，而且多日不曾同她一起用晚膳的劉碌山還特意前來，除卻話好似少了許多，平靜一切讓張晴悅心中的陰云煙消云散。

“老爺，連日上朝辛苦，夏燥性熱，多吃些蓮子湯，這些都是妾身親手做的。”捧著一盅滋陰潤肺的銀耳蓮子湯送到了劉碌山的面前，淺笑彎眉，當不負她晴悅之名。

“嗯。”劉碌山看了一眼面前的蓮子湯，那黑堂堂的面龐略柔和些許。

“我說今日爹爹怎么未在書房，果真來了娘這里啊！”人未到語先聞，劉霖歡依舊一身淡紫色長裙，不似張晴悅那雙焉笑眉眼，卻勝在那嬌柔之臉柔和了那眉，美人一笑，連燭光都失了顏色。

劉碌山同張晴悅一同轉過頭來看著她，眼中都流露出為人父母的驕傲，好似炫耀著，看這就是我的女兒一般。

“歡兒怎地過來了，不是說晚上不過來了么？”張晴悅眼中閃著慈愛的光芒，開口問道。

聽了這話，劉霖歡一張櫻桃小嘴立刻不滿的撅了起來，“娘真是的，有了爹爹就不要女兒了，世人不是說么，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看來娘啊是不需要的了。”

“耍貧嘴，別站著了，快坐下來一起吃些。”張晴悅捏了捏走進的劉霖歡的臉頰，伸手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

劉碌山本還對她的口不擇言略有些責怪，卻在看到她孩子氣的吐了吐舌頭后，硬朗的嘴角終是忍不住的翹起了一絲，“莫要口不擇言，你是相府的大小姐，就要有大小姐的樣子。”

“好了，難得一家三口一起吃飯，你也不要訓斥她了。”護女心切的張晴悅瞥了劉碌山一眼，然而話說完后就轉過頭去的她并沒有看到劉碌山變了的臉色。

“爹，今天娘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東西了，大老遠的就聞到一陣香味呢？”張晴悅未曾看到，劉霖歡卻看得真切，于是趕忙開口岔開話題。心中不禁有些暗險，捏了捏張晴悅的手心。

別人尚不會對這句話有什么想法，但是今日劉碌山見過劉霖怡，這話就另說了，聰慧如劉霖歡自然立刻察覺了他的心思。

一如劉霖歡的猜測，那一刻劉碌山當真是想起了劉霖怡，那個清冷的孩子，好似還是在很小的時候，聽她糯軟的聲音撒著嬌窩在那女子的懷里軟軟的叫著他，“爹！”

“啊，你這小饞貓，還知道是娘做的東西啊！”被女兒伸手一掐，張晴悅自然是立刻反映了過來，于是順著女兒的話轉變了話題。

“當然了，娘做的東西女兒自然是記得味道的，是不是啊爹！”說罷伸手從桌上端了一盅銀耳蓮子湯到自己的面前。

“嗯。”劉碌山低著頭喝湯，反應不勝剛才。

母女二人相視一眼，劉霖歡沖張晴悅眨了眨眼睛，眼角余光看著劉碌山的動作，故作問道：“娘，就只煮了三份蓮子湯么？”

“嗯，怎么了？”張晴悅還不知她眼神是什么意思，就聽了這么一句，于是自然而然的接了下去。

“啊，如果是這樣，女兒就不喝了。”劉霖歡很是失落的啊了一聲，捧著盅的手不舍地拉遠了自己的身邊。

這下就連劉碌山也忍不住的抬起頭來看著她，一臉的不明就里，張晴悅也奇怪的道：“怎么了，為什么不喝了。”

“娘煮了三碗，卻忘記了妹妹的那一份啊，所以我這一份還是留給妹妹吧。”劉霖歡輕揚嘴角笑容自然的解釋道，說完，將那盅捧了起來在張晴悅和劉碌山的目光中送到跟著自己的婢女手上吩咐道：“你去把蓮子湯送到蝶云院二小姐手上，路上可要仔細些，莫灑出來了，不然我可不饒你。”

“歡兒……”見劉霖歡把自己親手煲的湯送了出去，張晴悅雖知她是做給劉碌山看的，還是忍不住的開口。

“歡兒能想著霖怡，爹心慰。”劉碌山卻并未在意張晴悅的態度，一雙虎目看著自己這知書達理的女兒，眼中同樣閃過一絲慈愛。

“爹，這沒什么啊，霖怡可是歡兒的妹妹啊，就這么一個妹妹，歡兒自然疼她啊！”劉霖歡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道。

聽著門外那小婢女的來意，劉霖怡端坐在鏡前的動作未變，鏡中那黑黑的小臉上卻掛上了一絲笑容。沖著秋香做了個動作，秋香會意，開門將那婢女手中依然溫熱的盅接了過來，隨意打發了那微微發抖的小婢女。

“小姐，這蓮子湯……”秋香捧著蓮子湯來到劉霖怡的面前，看著鏡中笑若自然的劉霖怡。

“你喝了吧，喝下早些休息。”一直冷淡的人卻語帶笑意，怎的不讓秋香打了個冷顫，但她無意違背劉霖怡的話，恭敬的端著盅出門去。

屋內燈光一直亮著，劉霖怡也一直坐在鏡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已經卸下了面具的容顏美的張狂，尤其是此時嘴角帶笑，如寒星般的眼眸也侵染上了笑意，一瞬間屋內燭光，屋外星光都好似成了陪襯。

把玩著手中的玉簪，細長脖頸微微揚起，那寒星眸子中的笑意瞬間變成冷冷的殺意。她手中的簪子是晴茹托人送來的，若是晴茹在此見了她的容顏定會驚愕，這張臉同她記憶中的臉……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