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旻熄了地上的火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往莊內走去，看來他注定是歹命了。

以前在堡內盡是別人向他大獻殷勤，如今可當真是風水輪流轉了，希望今夜無事，那個刁蠻千金不要再找他的麻煩了，羊旻在心里默默禱告。

“小涼姐姐。”

羊旻步伐一頓，真是想什么來什么啊。

心里雖是萬般不樂意，可是轉過身又是笑臉涔涔。

“妹子你叫我。”羊旻尖細嗓音，他善于易容術，讓人難辨真假，就連聲音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不是我，是小姐找你。”

這個喚作敏敏的婢女就是海天嬌身邊的貼身侍女，性子懦弱，說話也是一副受氣的模樣。

海天嬌就經常將她當成氣滿發泄的對象，可是這個丫頭平日里總是隱忍，從來不知道反抗，也難怪海天嬌會變本加厲，越發不將她當人看。

她今年也才十四芳華吧，這樣的日子對她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折磨，所以有需要的話，羊旻盡量對這個可憐的小丫頭和顏悅色，也許是想起了自己的過往吧，心里對弱者總是抱有同情。

不過那個大小姐差人來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這個大小姐不僅脾氣差，而且還是小肚雞腸之人，上次他不就是見了她沒請安嗎？就被報復打擊到了現在，當真是幼稚到了極點。

羊旻心里嘔，本來是想找借口推脫不去的，可是看著面前一副可憐兮兮模樣的女孩，他心下不忍，想著自己要是這邊駁了那個大小姐的要求，她回去只怕是要受罪了。

不過難得他發善心，面前這個不安的小丫頭卻先一步替他著想。

“我看你還是別去了，小姐從夫人那回來了之后心情便不怎么好，我怕她為難你。”

“那你就不怕她把氣撒到你的頭上。”羊旻很好心地“提醒”。

果然那個叫“敏敏”的丫頭一聽，身子一抖，面色也有些蒼白，可見那個海大小姐平日里是怎么行她“水鏡山莊大小姐”的名號欺善怕惡的。

“好了，我還是隨你去一趟吧，我皮糙肉厚的禁得起那個大小姐的摧殘。”

羊旻這話說得不假，他雖外貌陰柔，可是畢竟也是一個七尺男兒，身形較一般柔弱女子健碩，敏敏站在他的面前倒像足了小鳥依人狀。

可是敏敏卻從來沒有懷疑過羊旻的真實身份，在她眼里，羊旻是水鏡山莊里唯一待她親厚的大姐姐，所以平日里也最同她親近，自然不希望她受大小姐的欺負。

反正她這十年間也習慣了，海天嬌的脾性也了解了大概，只要不觸及她的逆鱗，她就算折磨你也會適可而止。

何況大多數敏敏覺得海天嬌是可憐的，雖然擁有尊貴的身份，可是世間上最珍貴的東西她卻從來不知道是何滋味。

所以才會這么霸道的吧。

“想什么呢？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羊旻伸手在發呆的人的眼前晃了晃，看敏敏魂游天外的模樣，他以為她是因為擔心自己，所以連忙寬慰道。

“嗯。”

敏敏應道，心里卻很感動，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一直和羊旻在一起，至少和她在一起，她能體會到從前從來不曾體會到的溫情。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向海天嬌的院落走去，羊旻很是悠哉，敏敏怕耽擱功夫，又怕海天嬌以此為借口為難他們，所以期間幾番催促，可是羊旻還是那么不緊不慢，一邊還與敏敏東拉西扯。

說的都是走南闖北的一些趣事，敏敏剛開始還有些顧忌海天嬌，可是之后也漸漸著迷，畢竟是一個小姑娘，心里的好奇心不會因為住在這個深閨大院而有半絲的減少。

顯然她很有興趣，期間不停地發問，絲毫沒有注意到羊旻一個女兒家是如何知之甚詳的。

羊旻自然是注意到了，越發覺得這個小丫頭單純可愛，心里突然有個念頭冒出，如果自己走了也將她一并帶走，可是心里卻在糾結，她會愿意嗎？

敏敏心里一直回味著羊旻跟自己說的江湖事，也沒有注意到羊旻臉上異樣的情緒，可能對她來說，往后的一輩子都要住在水鏡山莊里當一個最為卑賤的婢女，自由就是最奢望的幸福，她從來不敢有那樣的奢望。

不知不覺兩個人各懷心事來到了海天嬌的閨房門前，腳步還未跨出，一個花瓶便破了窗欄朝兩人直面而來。

“啊。”敏敏看著漸近的異物，捂住了眼，被砸破腦袋血淋淋的場面占滿了整個腦子，天哪，老天爺是嫌自己太貪心了，對外面的生活產生了不該有的幻想，所以才這樣懲罰自己的嗎？

敏敏心里懊悔。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那直撲而來的異物卻沒有傷著自己分毫，當刺耳的“砰砰”聲傳來，敏敏才發現自己的整個身子幾乎是懸在空中的。

剛才緊張的她并沒有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可是現在終于意識到了，為什么小涼姐姐要抱著她啊，而且好緊，她的腰幾近被他掐斷。

可是這種感覺卻與年少時母親給她的感覺不同，母親的身上總是有著淡淡的皂香味，那么得好聞，幾乎讓她以為這就是記憶力母親唯一留給自己最清晰的記憶，即使是歲月也不能帶走。

可是身邊人得懷抱卻是熾熱的，好像要將她融化了一般的熱度，洋溢的氣息讓她不知不覺便沉溺，孤獨不安如她沒來由覺得安定。

她剛想伸手去回抱，可是門卻先一步被踢開了，嬌斥聲迎面而來。

“你們就這么不將本小姐放在眼里！本小姐扔東西你們也敢躲！”

都說女人要是無理起來就是天皇老子也是一百個無奈，羊旻善能自詡自己在萬花叢中從容自若，可是遇到海天嬌，他也實在很難有把握不失控。

“大小姐這玩笑也開得太大了吧，知道的人頂多認為水鏡山莊的大小姐就這德行，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水鏡山莊的人全都是一副狗仗人勢的貨色呢。”

羊旻不緩不急地放下懷中的人兒，感受著她顫抖的小手一直揪著自己的衣領，他恨不得上前將這個蠻橫無理的千金小姐吊起來痛打一頓，心里也更加堅定，以后定不能留敏敏一人在這里，不然定會扒得只剩一副骨頭。

海天嬌就是平日里再怎么不學無術，可是羊旻里外辱人的話她還是聽了個明白，當下臉色鐵青，一副欲要發作的樣子。

“你說誰狗仗人勢，你們以為你們是誰，水鏡山莊不養窩囊廢，本小姐是看得起你們才多瞧上你們幾分，若真是要惹惱了我，我就吩咐管家把你們賣到妓院里嘗嘗玉臂萬人枕的滋味。”

海天嬌就是料準了兩人不可能同自己翻臉，而她身為水鏡山莊的大小姐，也許天生就有一種優越感，別人就是不能忤逆自己，她的話才是王道。

可是這個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要買水鏡山莊的賬，羊旻偏偏就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此刻聽了海天嬌的話便冷冷發笑，笑聲瘆人，帶著幾分男人的中厚的混音，聽著詭異極了。

海天嬌就是面上再強勢，畢竟也是養在閨閣里的大小姐，欺負莊里的人也就罷了，若真的遇上惡人也只有哭鼻子的份了。

“你笑什么！”

心里明明怕得要命，可是海天嬌偏偏嘴里還是要逞強。

羊旻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海天嬌，這種感覺就像凌遲，讓人心里發毛。

“小姐這件事是我們的錯，你就不要怪罪小涼姐姐了，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來莊里的時間不是很長，所以還不能深悉莊里的規矩。”

敏敏感受著劍拔弩張的氣氛，趕緊出口緩和。

畢竟海天嬌是水鏡山莊的大小姐，得罪了她，她們怕是不會好過。

羊旻自然知道敏敏的心思，這個小丫頭怕他出事呢，心里暖暖的，可是看著她向面前這個惡小姐低聲下氣，他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他的女人需要這么卑微嗎？

他的女人？

羊旻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了，他難道喜歡上這個善良的小丫頭了。

他微微側首打量身邊的人，她一臉的委曲求全，晶瑩的眸子似欲染了雨露，仿佛時刻都能滴下水來，小小的身板有著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單薄，在自己沒來之前，她應該受了很多苦吧。

他的心里微微發酸，就好像這個小不點所受的苦一點點加在他的身上，二十幾年了都沒有這種感覺，偏偏對一個未開苞的小不點有了這樣的心思，羊旻有些冷嘲，他怕是栽了。

身邊唯唯諾諾的聲音將羊旻重新喚了回來。

“你不用向她求情，這個小肚雞腸的大小姐會放過我們才怪，反正這個水鏡山莊烏煙瘴氣的，老……老娘還不想待了呢。”

差點就要豪邁到底泄了自己的身份，羊旻趕緊翹起蘭花指改口。

“有本事你就走，我們水鏡山莊也養不起你這樣的閑人，可是敏敏不能走，她是我們水鏡山莊的人，就算死了也是我們水鏡山莊的鬼。”海天嬌霸道地拽過敏敏，扯得敏敏秀眉緊蹙。

羊旻自然是注意到了，雙眼微微瞇起，全身上下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他今天要是再忍氣吞聲，他就真的是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