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別扭的上官風輕
- 王爺你好壞:我要當妃
- 司馬云
- 5586字
- 2023-01-08 16:28:16
海藍色的鹿皮靴子咔擦一聲踩斷了地上的枝條,細碎的聲響,引得皇甫傲回過頭來,依舊是看不見臉的銀質面具,他靜靜的倚靠在石橋的祥云護欄上,朝風輕揮了揮手。
遮天蔽日的樹叢,抬起頭只能從樹間的縫隙中窺視到窄小的天空,陽光斑駁的灑落一地,風輕瞇著眼,這一刻,她的心竟如同這陽光,暖暖的。
“過來。”皇甫傲再度向風輕勾了勾手指,那是邀請的姿勢,他的背后是大片的碧水,清澈見底的池塘上,有幾株蔥綠的荷葉,緊緊挨著,池塘下,偶爾有幾條錦鯉游過,卷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紋。
風輕抿了抿唇,似被蠱惑,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朝皇甫傲走近,直到她站在他的跟前,這一刻,腦子里是空白的,唯有他攤在面前的那雙滿是剝繭的手,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縱橫交錯的掌紋,以及修長且白皙的指骨。
“我就料到你會過來。”皇甫傲淺笑著開口,他慵懶的倚靠在護欄上,整個人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隨性灑脫,或許他骨子里本就是這么一個肆意妄為的人。
風輕惱怒的冷哼一聲,撇開眼不愿看他,只是將視線擱在腳下的池塘之上,目光幽幽,“你上輩子是算命的?什么都算得到。”
“呵,倒也不是,”他搖了搖頭,轉身學著風輕的姿勢,將手肘搭在護欄上,并肩倚看著這碧水池,“我只是了解你,了解你所有的想法。”他篤定的說著,那雙曝露在外的眸子,帶著洞悉一切的力量,逼得風輕又氣又怒。
“別自說自話了,你了解我?如果我記得不錯,我們只見過幾面,你居然敢說了解我所有的想法?”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百分百了解另一個人,風輕打從心底不信。
皇甫傲也沒與她爭論,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樣的了解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又有什么根據,只是潛意識里,他能夠揣測到風輕的想法,能夠洞悉她的一切。
“你今兒過來不是為了道謝嗎?”他笑著開口,風輕的性子本就是這樣,嘴里說著直白且惡毒的話,可心卻比任何人都要柔軟。
風輕眉梢一挑,臉上寒霜遍布,她冷冷的看著皇甫傲,似在估摸他的篤定究竟從何而來,良久,她才冷嗤了一聲,食指纏繞著鬢發,淡淡的反問道:“哦?我為什么要感激你?”
皇甫傲撐著護欄,一手托著下顎,一手折在胸前,回應道:“因為我幫你除去了花滿樓,雖然你氣我多管閑事,卻也不愿欠我一分半點的人情,所以你才會來王府,想要向我當面道謝,”說完,他抬首看向風輕,將她臉上被人揭穿的狼狽之色看在眼中,“可是,我要的不是你的謝謝,我所做的都是我想要做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風輕突然握緊了拳頭,咬著牙吞下漫上喉頭的怒罵,她從不知道有人會臉皮厚到這樣的程度,即使她真的打著這樣的想法,但被人當面揭穿,心里無論如何都有著幾分尷尬與難堪,唇角向上一挑,挑出冷硬的弧度,“我不需要你的幫忙,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不要多管閑事!”
皇甫傲悶笑一聲,他知道風輕這是惱羞成怒了,素手微微抬起,想要觸碰風輕的臉頰,豈料她卻朝后退開,防備的看著他,好似他是個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浪子,皇甫傲哭笑不得的收回手,“我不過是想告訴你,我曾說過的話,一直都作數,你是我的王妃,于我來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何苦非要在我們之間畫上一條鴻溝?就這么不想和我扯上關系嗎?”
話到最后,竟染上了幾分落寞,他微垂著頭,面具后的臉看不清是怎樣的神色,只是風輕隱隱覺得,這樣的他,讓她有些心疼。
她咬了咬唇,本來準備了一肚子冷嘲熱諷的話,此刻都煙消云散,她無意識的吐出一句:“抱歉,我只是不習慣。”說完,連她自己都驚訝不已,連忙捂住嘴,一副見鬼的表情。
她怎么可能有這樣溫柔的聲音,怎么可能向別人低頭解釋,風輕自己都不相信,那話竟是她說的,她豁然抬首,眸光復雜的看著皇甫傲,“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腳?”
她以為自己是中了什么蠱,才會這般失常。
皇甫傲頓時失笑,“我能對你做什么手腳?”說著,他直起身子,向風輕走近幾步,與她只隔了一步的距離,兩兩相顧,可以看到她細長微卷的兩排睫毛,可以看到她蹙著的眉頭,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她唇瓣上的紋路,“風輕,承認吧,在你心里,我是不同的。”
他在意她,所以能夠感覺到她的變化,為這變化而喜,只是這歡喜被皇甫傲克制得極好,誰都不知道,這一刻,他的身體隱隱發著顫,還有什么,比得上心儀的人也在乎著自己,更叫人滿足的呢?
匆匆二十余年,第一次皇甫傲覺得他的生命是圓滿的。
風輕愕然的盯著皇甫傲,似在揣測著他剛才這句話的意思,隨即惱怒的揮了揮衣袖,袖口凌厲的從上至下劃破空際,一股勁風生生襲向皇甫傲的面頰,她面含薄怒,兩頰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疾速爬上兩朵紅暈,像極了這開得正艷的粉色桃花。
“滿口胡言!我在意你?你對我來說是不同的?呵!放屁,我討厭你,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討厭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她怒不擇言,嘴里吐出的話尖銳而又毒辣,一字一刀生生剜著皇甫傲的心,在他心臟中最柔軟的部分,留下一道道血印,刺得他肝臟具裂,鮮血淋漓。
皇甫傲將心中的苦澀與痛苦迅速壓下,極力克制著聲線的顫抖,被衣袖遮擋的手掌上青筋暴起,他故作平靜的回道:“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你何必這么大的反映,”說著,他又撇開頭,面上是誰都看不見的凄苦與希翼被面具遮擋著,“我方才都快要以為你是被我說穿了心事,惱羞成怒了。”他的心在這一刻提得老高,仿佛整個人站在懸崖邊,她的一句話,決定了他是懸崖勒馬,還是尸骨無存。
風輕皺眉成川,冷喝了一聲:“哈,惱羞成怒?”她像是在看瘋子一樣看著皇甫傲,臉上盡是嘲弄與譏諷,“王爺,回去洗洗睡吧,別白日做夢了,這個詞語從來就不存在于我的生命當中。”
果然如此嗎?皇甫傲閉上眼,苦澀的彎了彎嘴角,此刻,他真的覺得多年前帶上面具這一舉動是何等的正確,最起碼,他不用在她面前曝露出自己的狼狽與不堪,緊貼在身側的手臂微微顫抖著。
“不管怎么樣,我今日過來,只是想要告訴你,以后不要再多管閑事,我不喜歡別人插手我的事,別說我和你毫無干系,就算日后我真的做了你的王妃,你也別妄想能夠插足我的生活。”風輕用著最冷漠的態度,在兩人之間親手畫上了一條無法跨越的溝壑,她站在此端,他站在另一端,即使皇甫傲做再多,好似都無法將兩人的距離拉近。
皇甫傲心頭頓時起了幾分薄怒,他豁然轉身,頭一次目光冰冷的看向風輕,那是無聲的指責,帶著幾分委屈,帶著幾分惱怒,更多的卻是一片真心被人踐踏的痛苦。
風輕被他這一眼看得心中發酸,她無法相信自己會被一個男人的情緒左右,腦子里突然出現了那人拿著槍,正對自己心臟的畫面,那是她曾經深愛過的男人,是她世界里唯一的光,風輕猛地閉眼,這一刻,縈繞在她身上的冷漠被一股凄涼所取代,她的臉上是被人傷害之后的無懼。
皇甫傲突然有種想要將她抱在懷中的沖動,這一刻,他只覺得她離他好遠,遠到這雙手不論伸得多長,都無法觸及她,喉頭微動,終究他選擇了閉口不言,因為他深知,便是他問了,她也不會回答,反而會更加厭惡他。
襄王有心神女無夢啊,從心尖一點一點蔓延開來的苦澀,在血液里橫沖直撞,皇甫傲的五指緊緊扣住石橋的護欄,在那灰白的欄桿上,生生摳出五條深淺不一的指甲印。
“明日晌午后,便是百花宴,這是參加宴會的帖子,你可直接用這帖子進入宮中。”皇甫傲伸手探入懷中,將一張紅色鑲金邊的帖子掏出夾在指縫,隨后丹田運起內力,唰的一聲飛向風輕。
她右手一抬,準確的接住,粗略的翻開掃了幾眼,挑眉反問:“這宴會與我何干?我為什么要去參加?”她在上官風輕的記憶里知道,這些年來,她的父親大人從沒有讓她去過百花宴,說是不愿讓她出去丟了太傅府的顏面,所以對這一年一度的盛會,她是只聞其名,不曾參與過,如今,她也是不愿參加的。
皇甫傲料準了她會拒絕,心中微微一嘆,別人都搶著想要大放異彩,唯有她,喜歡藏拙,如果不是別人欺到她頭上,或許她會一直低調下去,然后被人遺忘。
“試想,若你在百花宴中大放異彩,那太傅與上官云便顏面全無,你不覺得這是對他們最好的報復嗎?”皇甫傲一針見血的說著,嗓音突然帶上了魅惑人心的力量,聽得風輕一愣一愣的,“你想想,上官云被人稱作京師第一美人,據說德才兼備,琴棋書畫無所不能,而太傅更是對她高看,而你這個不得他眼緣的二女兒,一直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這次的暗殺,不也是因為你礙了他們的路嗎?”皇甫傲的眸子微微瞇起,眸底閃爍著的是星星點點的微光,像只老謀深算的狐貍。
“呵,那又如何?我若想討回這筆帳多的是辦法。”風輕可不信皇甫傲會這么好心的幫助她,比她可憐的人多得是,若他沒有圖謀,風輕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她將帖子拿在手里,雙手交疊環住肩頭,斜靠在護欄上,斜睨著皇甫傲,“你還是說說,你在謀算些什么吧。”
皇甫傲聞言,連連搖頭晃腦,“我早就說過,若我有謀算,我的謀算也是你這個人,只是你不信罷了。”他是真的在謀算著她,用最誘人的甜頭,誘惑她參與百花宴,并且奪得頭魁,到時候他的皇兄就有理由為他指婚,他便能光明正大的擁有她,光是這么一想,他就激動得不能自已。
“嗤,”風輕冷嗤了一聲,“這樣的話或許你對別的女人說,她們會相信,可是我卻是不信的,而且就算及說的是事實又如何?我不稀罕你的喜歡,也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風輕直接將話挑明,她已然怕了愛情這種東西,曾愛過,換來的是肝腸寸斷的下場,若無愛,是否就無傷?說她膽小也好,說她懦弱也行,總之對愛情這個東西,她只能選擇逃離。
皇甫傲定定的看著風輕,他的喜歡于她來說是這般的廉價,可偏偏他還甘愿將真心奉上,何等的諷刺,何等的悲哀,他將萬千愁苦化作了嘴角的一彎淺笑,伸手整了整染上塵灰的衣袖,“無所謂,我在乎你,本就與你無關。”
風輕頓時愣在了原地,傻傻的看著他,難以想象這話會從他的嘴里說出來,“你這是在裝情圣?呵,知道嗎,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樣天生涼薄,可是似乎是我看走了眼。”她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眼光來,怎么錯把一只貓看作了老虎。
她卻不知,再強悍的人,都會有自己的軟肋,而她便是他遺失的肋骨,是他唯一的弱點。
皇甫傲慵懶的靠著護欄,此時一陣微風拂過,三千青絲隨風而動,他抬手壓住鬢發,看著身邊的佳人,心中不覺好笑,涼薄嗎?他只是前半生沒有遇到她,所以無懼無畏,可是現在她出現在了他的生命中,他又怎還涼薄得起來?
“一個人走在這世間未免太孤單了些,可若你與我一道,又如何能涼薄孤獨?風輕,我們是一樣的,不愛則已,若愛便是一生一世的事。”他堅定的說著,眼中的光逼得風輕不敢直視,她狼狽的撇開頭,“看來你還是沒有聽懂我所說的話,我沒有愛這種多余的東西!你也一樣沒有!所以別再裝出一副情圣的模樣,讓我惡心。”
皇甫傲已經習慣了她時不時的諷刺,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他選擇性的只愿聽他想聽的,“風輕,時間會證明一切,我的真心,總有一日你不得不相信。”
風輕自然是不信的,她也懶得再和皇甫傲斗嘴,將手里的帖子來回旋轉著,良久,才問:“百花宴考校的是什么?”
皇甫傲眼中一亮,轉瞬又壓下了心頭的驚喜,故作平靜的回道:“不過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而已,對你來說,我相信是手到擒來。”
風輕側目看著他,眉梢微挑,“哦?看來你對我很有信心。”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究竟有多少墨水,這人怎么就這般篤定?
“呵,因為在我眼中你是無所不能的上官風輕。”皇甫傲的語調有些曖昧,聽得風輕心頭一跳,她干咳了一聲,重聲警告道:“王爺,請自重!”
瞧著跟前這人微紅的耳廓,皇甫傲黯然的情緒頓時恢復不少,面具后的臉浮現出明媚如夏花的笑容,起碼他能夠影響到她,不是嗎?只要在她心中他有著一席之地,那他便有勇氣在這條堅信的追妻路上所向披靡。
“好吧,你就當我是胡謅的,”皇甫傲見好就收,他可不想再次觸怒了佳人,“這次的百花宴由母后和皇嫂親自舉辦,若你大放異彩,必然能讓她們高看幾分,日后你想要做什么,也多點籌碼,一舉數得,不是嗎?”他刻意蠱惑著風輕,因為他知道,風輕若想對付太傅,最起碼要得到這天下最尊貴的人的青睞,若要保護什么,她自身就必須得強大起來,不過說到底,這些都是借口,他想要的只是引誘她參加百花宴,然后奪得頭魁,嫁他為妻。
風輕細想了片刻,眸子無數次在這張紅色流金的帖子上劃過,似猶豫不定。
皇甫傲見她還沒打定主意,便再度開口,“就算你不愿做出頭鳥,但有心人又怎會放過你?別忘了,你并不是孑然一身,你身邊還有需要你保護的人,只有你權勢比敵人大,才能夠護得了你想要護的,守得了你想要守的。”
這番話正中紅心,成為了壓彎風輕的最有力的悶錘,她緊緊的捏著帖子的沿角,面上染上了寒霜,明明是烈日輪空的天,可她的身邊卻冷得讓人打哆嗦,“你說得對!”
“你是答應了?”皇甫傲小心翼翼的瞧著風輕的神色。
她冷冷一笑,將帖子收入衣袖中,“我能不答應嗎?本來今日是過來警告你不要再多管閑事,卻沒想到到了最后還要盛你的情。”若不是皇甫傲提點她,只怕她不會輕易去百花宴,這樣想著,風輕的臉色自然也就緩和下來,唇邊蕩開一抹輕柔溫婉的笑,像極了緩緩綻放的花,明艷璀璨,看得皇甫傲心癢癢。
“算我欠你一次,日后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只管開口。”她唯一能給的便是一個承諾,風輕雖是殺人魔王,卻也是一諾千金。
皇甫傲笑著點了點頭,沒有拒絕,“放心,若有需要你的時候,我自然會告知你。”只要能夠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答應她又何妨?
兩人的關系從最初的某人一廂情愿的敵對,有了些許的緩和,最起碼風輕的心里,皇甫傲絕對有著地位,雖然或許還比不上救了小竹一命的流云,但也不可不說是一個質的飛躍。
直到風輕告辭離去,皇甫傲唇邊的笑始終沒有消失過,他深情的注視著她遠去的背影,心潮中掀起巨浪,莫大的喜悅與激動幾乎要吞噬掉他僅存不多的理智,雙手緊握著,他努力克制著想要歡呼的沖動,只是任誰都感覺得到,此時他心底的愉悅,活了二十多年,也不曾有過的心情,只有她能帶給他的悸動。
流云站在石橋邊,瞧著連蹦帶跳離去的皇甫傲,嘴角微抽,他忍不住撫額輕嘆,在他心底,某人英明神武的形象,已經搖搖欲墜,果然傳說什么的,都是不可信的,這貨絕對不是他崇拜尊敬的王爺。
話雖如此,可他心底卻又暗暗慶幸,慶幸著上官風輕的出現,能讓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子,變得有血有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