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掛著一鉤殘月，露冷霜寒，夜風蕭瑟。

“呱呱！”隱匿在大槐樹上的寒鴉突然被驚起，振翅高飛。

四個持棍的漢子一愣神，側身抬頭向夜空望去，耳畔卻傳來“咔嚓”聲響。

大槐樹頂一段枯枝毫無征兆地突然斷落，向樹旁的住戶砸了下來。

“啊！”坐在長凳上的薛冰發出一聲悲鳴。

“小冰！”持棍堵在何雨柱身前的李云漢發出痛徹心扉的嚎叫。

眼看那一大段樹枝即將砸破薛冰的頭，“嘭”一聲巨響，一個小馬扎砸中了薛冰頭頂的枯枝，還帶著枯枝橫飛出去，撞在李云漢家的東邊窗戶上，將木窗砸得稀巴爛。

“小冰！”臉色蒼白的李云漢扔了木棍，化作一道狂飆，沖到薛冰面前。他雙膝跪地，一把摟住坐在長凳上依然瑟瑟發抖的嬌妻。

“傻柱！”

“你完了！”

“你砸了小李家窗戶。”

“這可要賠好多錢......”

“傻柱！賠我家的小馬扎！拿什么不好扔？偏要扔我家的東西？當我家是好好欺負的嗎.......”

***

那只受驚的烏鴉一直在空中盤旋，在何雨柱的頭頂繞來繞去，時不時還“呱呱”嘶叫兩聲。

“傻柱！”一個站那發愣的住戶陡然蹦了起來，他怒吼道：“你竟敢推搡俺娘！你他娘的畜生做久了，連做人的基本道理都給忘了！今天俺就教教你什么叫尊老愛幼......”

他一邊吼叫，一邊跑去撿起李云漢扔掉的木棍，一個箭步，如猛虎般躥到何雨柱身前，掄起木棍，帶著呼嘯的風聲，猛地砸向何雨柱的頭頂。

風聲漸緊，不知何時天空已經陰云密布。

何雨柱抬頭看著天空，面無表情。

眼看棍子即將砸破他的頭，他隨意地伸手一抄，然后順勢猛地向下一扯。

那住戶雙手握棍，卻還是把持不住，身形還被扯得一個趔趄，差點仆地啃泥。

星輝月光被烏云隱去，天地間陡然漆黑如墨，風聲颯颯，凄厲可怖。

“呱呱！”天空中烏鴉依然叫聲不斷。

***

“這些天，我老是做一個同樣的夢。”黑暗中傳來何雨柱笑聲。

住戶們沉默不語，沒人搭理他。

“我夢見這棵大槐樹上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喜氣洋洋，可好看咧！”何雨柱歡喜贊嘆道。

“傻柱！你這是做夢想娶媳婦，還想張燈結彩，大紅燈籠高高掛！我呸......”

“傻柱！你妹不是幫你算過了嗎？你還賊心不死，凈想好事......”

“傻柱真有那么一天，我篤定夜里去將那些破燈籠給他搗了......”

在黑暗中感到窒息的住戶們找到了宣泄的窗口，雖然一張口就被灌冷風，他們還是熱情高漲，一個個嘰嘰喳喳，像暮色中投林喧鬧的雀兒一般。

“哈哈哈......”聽著住戶們的議論，何雨柱突然縱聲大笑，開始爽朗的笑聲漸漸變得陰森，最后竟然如夜梟啼叫，和空中的烏鴉叫聲相互應和，令人毛骨悚然。

住戶們都覺得渾身發冷，不由自主地閉上了嘴巴。

“同樣的夢做多了，就會發生一些有趣的事情。”何雨柱停止大笑，聲音低沉。

“昨晚我在夢中無聊，就繞著槐樹轉圈，數起燈籠來。”何雨柱道：“一次數了四十七，一次數了四十八，一次又數成四十九......”

“每數一次，數字都和上次不同，竟然沒有一個準數。”何雨柱沉沉嘆息道。

“傻柱已呆！”

“傻柱已經呆若木雞！”

“一只一輩子找不到小母雞的大公雞.......””

短暫沉寂以后，又有住戶按捺不住，出言嘲諷。

“這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紅燈籠怎么就數不出一個準數呢？”何雨柱自嘲道。

“傻柱這是腦子發熱說胡話？還是小學沒畢業沒文化？說這燈籠有大有小倒也不錯，有新有舊卻不會說，居然說成有老有少......”

“笑死我了！”

“大家多多包涵！畢竟他只是一個認識不了幾個大字爛廚子......”

“哈哈！”何雨柱又笑了兩聲，伴隨著夜風的呼嘯，竟然顯得有些詭異。

“不對啊！”有個住戶陡然大聲驚叫。

“有啥不對？”

“我們大院男女老幼合計有多少口人？”

“四十七？四十八？還是四十九......”

“呱呱！”烏鴉的叫聲令住戶們煩躁難安。

“好心的大爺、奶奶們啊！給口吃的吧，可憐可憐我這個快餓死的老乞丐啊！再不給口吃的，老漢我就要餓死在你家大門口了......”

這么晚了，大院門外竟然傳來叫花子的乞討聲，聲音還極其洪亮。

***

細雪如煙的清晨，本來晨曦微露的天空突然刮起了柔柔起旋的寒風，然后又飄起了雪。

雪在地面上凝聚成煙，又被風吹散去，看起來就像春草池塘邊的細細波紋，不停地聚散。

一個清麗秀雅的女子手持書卷站在回廊上，不經意地翻到書里夾著的一張便箋。

“我變成僵尸，

在寒風中跳躍。

我心已止，

我的眼里已經無淚可流。

......

為你我千年不死，

為你我跳到月球......”

這本《玉豁生詩集箋注》是昨天從圖書館剛借出來的，還沒有仔細翻閱，她又仔細翻了一遍，竟然又發現了第二張便箋。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一抹殘陽，已是深秋，風兒把旅人的心吹得冰涼。河畔的草已經枯黃，蘆葦在飄雪，驀地有一株金黃燦爛的菊花在衰草中探出頭來，迎風搖曳......”

“我不是浪跡天涯的游子，我只是在路邊，在河畔，追尋足跡腳印的丐者。終于！你來！略帶疲憊的身影，輕盈優美的步伐，在夕陽下你的影子淡而悠長，鵝黃色的衣裙沒有怒放的菊花明艷，卻更像菊花的影子......”

“你右手牽著的是一個稚氣可愛的小女孩，烏黑發亮的大眼睛盯著那裊裊炊煙。你從哪里來呢？黃昏過后，沉沉的黑夜，你又要向何處去呢？我看著你的身影，突然懷疑，你是否穿越了千年的時光，你的出現，只是為了那幅陌上歸人的畫卷......”

‘是誰寫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夾在李商隱的詩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