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從籃球場回到教室后，穩定了下情緒，教室里只有張一凡在。

“你不是去看比賽，怎么回來了”張一凡主動和余晚搭話。

余晚把前因后果講了一下，正想要表達自己的歉意。

張一凡突然問了一句“余晚，你是不是喜歡那誰，陳錯啊”他沒頭沒腦的問，讓余晚驚嚇之余，連連擺手否認。

“沒有的事，你想象力真豐富，唉，不是在說籃球賽的事嗎，你咋沒說安慰下”余晚想要把話題轉回來。

張一凡接著說“有啥好難過的，本來也是要看硬幣正反面，只是你幫助班級做了個決定而已，誰先誰后又有什么關系，實力好不用怕，更何況就是一場友誼賽，又不是考試。”

余晚有點對這個轉學生好奇起來，他是第一個安慰自己，說沒關系的人。余晚對他有點好奇，也表示了感謝，“謝謝你，我現在沒有那么傷心了，你的安慰我收下。對了，你怎么不去操場啊，我感覺你好像經常呆在教室，不怎么出去戶外”余晚雖然對他印象不深刻，但是有幾次操場點名，他都是請假。

“我嗎？你覺得我為啥不去啊”

“我不知道”

“平時不是挺喜歡觀察人嘛，我看你觀察陳錯的眼神就挺好”

“哎呀，怎么又說我了，你是不是轉學過來，不適應啊，還沒有熟悉的朋友”

“有一點吧，主要原因是我不適合戶外，我心臟不太好”

余晚聽到張一凡說自己身體不好，就沒在繼續往下問，但是她能感覺到，張一凡這個同學很不錯，他會安慰人，人長的白凈，說話聲音也很好聽。余晚主動伸出來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成為你的新朋友，不知道你愿意嗎”

張一凡定定看著余晚，他也微微笑著，伸出了手“你好，新朋友”

這一次的相交，讓余晚多了一個分享秘密的朋友。

關于喜歡，關于青春期，他們倆聊了很多彼此的秘密。張一凡在市重點呆過，他以前接觸的同學朋友都比現在的多，再加上他單親家庭的原因，所以張一凡很早熟，隨著媽媽工作來到我們城市以后，就轉到了余晚的班級。張一凡成了班級里唯一一個知道余晚喜歡陳錯的人，也是為她出謀劃策的人。

那天上課，余晚一直都心不在焉，想著籃球場的事，只是班級里好像再也沒有人提過，余晚以為大家都不記得了。

放學回家后，余晚沒有等到爸爸媽媽的電話，一個人在家里睡覺，她腦子里胡思亂想一大堆，快要入睡時，家里座機響起來，余晚被嚇了一大跳，顧不上穿鞋就跑去接電話，電話那頭是媽媽沙啞的聲音，“余晚，我和你爸明天就回來了”“真的嗎？這么快，舅爺病好了嗎？”“你舅爺。。。舅爺他。。。已經去世了”媽媽那邊聲音隨著啜泣變得很小。

余晚有點不知所措，小小的腦袋，第一次聽到去世這個字眼。余晚媽媽囑咐讓她早點睡，明天正常去上課，等她和爸爸回來再說。

余晚接完電話翻來覆去沒能睡著，最后不知不覺睡了，但是做了很多噩夢，夢里有同學們對余晚的指責和辱罵，也有爸爸媽媽的責怪，還有害怕的人影出現，余晚不知道是誰，但是她很害怕。

早上去學校她就精神不太好，袁和她們幾個過來找余晚，余晚本來打算給她們講自己的噩夢，就聽見喬西之笑著說“余晚你都不知道，要不是你昨天那一腳，我們班可能就贏了，你真的是臭腳啊”

余晚聽見自己朋友都這么說，本就郁悶，言辭上也沒多想

“我昨天不是故意的，硬幣滾過來的時候，我真的下意識就踩了，你這樣子說，難道我們班輸了就怪我嗎”

“我可沒這個意思，他們本來也打的很菜，哈哈哈哈哈”喬西之本就是個大大咧咧的姑娘，說話經常戳人難受的地方。

“你說誰打的菜，你是叛徒嗎？怎么想著別的班”喬西之本來聲音也不小，說余晚的時候就有人望過來，結果說完一句話引起了打籃球的同學不滿。

“本來就打的菜，還不讓人說，就算沒有余晚，你們也是輸”

“你說什么？要不是余晚那一腳，我們下半場拿到球權，絕對就贏了，你不懂別瞎說”

教室里陸陸續續同學們進來了，陳錯也進來了，喬西之和男同學的爭執越來越嚴重，已經開始上升到了人身攻擊。

“都別說了，是我們技不如人，以后不會打球的女生也別往球場靠”另一個男生也出聲道。

“什么叫女生別往球場靠，你們以為我們愿意去，沒有我們給你們加油，你們打個寂寞”有女生聽見這種話，也生起來氣。

場面越來越混亂，余晚想上去阻攔，現在場面演變成了男女生對立，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班長站到講臺上，試圖恢復秩序。

祝鵬用教棍敲著講臺桌面，喊著話“都安靜一下，都靜一靜，別吵了。誰再吵就出去教室外面，不要搞班級分裂”

“班長，那你說昨天球賽輸了，是不是余晚那一腳的錯”最開始說話的男生提問。

“余晚確實有錯，太莽撞了，她觀眾席的，又不懂比賽規則，沖上去搶球權讓我們丟了先機”陳錯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印在了余晚心里，沒等陳錯說完，余晚就沖開人群，對著陳錯那群男生方向，說了一句對不起就回到自己座位，把臉埋起來，她心里很不好受。

隨后就聽見班主任在門口喊“余晚，你出來一下”

大家窸窸窣窣小聲言談，以為班主任知道了籃球賽的事，要批評余晚，又都安靜了許多。

“余晚，你爸爸媽媽在門外接你，你家里有事，你先去吧”班主任指著校門后，讓余晚快出去。

“好的，謝謝老師”余晚向老師鞠了一躬，就往樓下走。

她看見爸媽在門口站著，他們都穿著全黑的衣服，胳膊上帶了一個孝袖。

“余晚，走，爸媽帶你去看看舅爺，你舅爺他。。”媽媽沒有說完就忍不住哭起來。

“好了好了，別再校門口說，抓緊過去”爸爸沉重的嗓音提醒著。

余晚坐上車，看窗外景色快速從眼前過去，像是風吹起來了，她不清楚死亡的真實含義，她今天在學校也不開心。風吹的時候眼淚水好像滑過臉頰，很快又干了。

到殯儀館的時候，余晚看見了姥姥，滿頭銀發的老人坐在角落，嗓音聽起來干澀又難受。姥姥揮揮手讓余晚過去

“晚晚來啦，我的乖孫啊，你來了就好，來陪舅爺爺最后一程”

“姥姥，舅爺在那個水晶棺材里面嗎？我有點害怕”

“不怕，自己的親人，他現在躺在那里，就是和大家最后告別一次，我們就再也見不到了，舅爺爺不會嚇咱們晚晚的”姥姥懷抱著余晚，緊緊地，仿佛抱得緊就能抓住些什么似得。

余晚帶上了和爸媽一樣的孝字樣的袖章，大人的意思是小孩子不用守靈，就讓小輩們給舅爺爺鞠一躬，等到追悼會了再請假也不遲。

余晚環顧整個靈堂里，黑白色調，晶棺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質，余晚個子矮，心里還是有點害怕，不敢往晶棺里多望一眼，匆匆繞了一圈，舅爺爺穿著板正的西裝還有皮鞋，就像往常余晚見到的一樣，但是他就安安靜靜躺在那里，靈堂里那么吵鬧，他一動也不動，舅爺的臉好似被一塊紅布蓋著，其他什么都沒瞧見。就被表姐牽著手往靈堂外走去。

“晚晚，你知道人死了會怎么樣嘛”

“姐，咱們能不能走快點，在這里說這個我感覺。。感覺有點害怕”

“人死了就會被燒掉，以后咱們再也見不到舅爺了，他已經永遠離開我們了”

“永遠離開？那舅爺被燒掉會不會感覺到疼啊，那我們以后想他是不是要去他的墓地看望他”

“應該不會感覺疼，他已經和我們不在一個世界里，他已經去了新的地方”

“新的地方，是不是天堂，我在電視上看過，天上有神仙。那我希望舅爺爺能夠在天上當一個快樂的神仙，永遠也不要生病”

余晚好像發現一個秘密似得，有點雀躍，但是表姐卻瞪了余晚一眼，在這里要嚴肅，要對逝者保持尊重。

余晚不明白，笑就是不尊重了嗎？可是她希望舅爺能開心啊，去天上當神仙多快樂啊。姐妹倆沒有過多交談。表姐帶著余晚打車，送余晚回到學校，囑咐她，下午放學在校門口等著，會接她一起去殯儀館。

余晚回到學校后，舅爺去世的事情讓她收到了很多關心，同學們看見她的袖章，都來安慰余晚，余晚一句話也不想說，她有些矯情，早上說她有錯的那個男生來和余晚道歉，說自己嘴太快，不是故意的。余晚故作鎮定地回應他：自己沒事，不用道歉。

一瞬間的轉變，讓余晚備受關注，她突然有點兒得意，但是轉念想到袖章上的孝字，她又高興不起來，心里有個地方好像有點空洞洞地，想開心的事也填不上。

在成年以后再次經歷親人離世后，余晚好像才明白，失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你擁有的那個人，徹底離開你的生活。也能理解這種不舒服大概和失去比賽的勝利有相似之處，陳錯那天也非常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