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燁看著眼前的范葙檸，覺得她長大了，她的姿態一如既往的那般乖巧。

只是這并不是她最真實的樣子，他知道的。

“檸兒不是想問問師父和師兄的事情嗎？都督大人在此，檸兒可以問問？想來都督大人該是知道的。”離王鐘不棄看似隨意的捋了捋青檸耳側垂下的發絲，親昵自然。

裴燁神色不變的看著離王這一系列騷動作，只是看著乖乖坐在那兒的青檸，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不是不敢，自然不會是畏懼，只是她不想看他，他好像能感受到那一份莫名其妙的排斥。

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了之前他說給她和宋少卿訂婚時的那種眼神、委屈、憤怒、和絕望。

可是他也想不明白，若是她對自己有情的話，為何她明明沒有死，為何她不去找自己？

這一系列下來，都覺得這一切就是個迷。

“請問都督大人，清云師父和清歡師兄可好？他們可有什么話帶給我？”青檸抬起頭，盡可能的用平靜無波的眼神看向裴燁，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能夠坦然淡定的面對他，面對他看向自己那無情的眼神，可是眼神一接觸，她居然還會心痛。

她本以為自己沒有對他上心的，她一直以為自己能夠瀟灑應對的，可是什么時候？

她已經一往情深，而她不自知。

真正明白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意，不是愿意為了他舍棄自己的生命，而是當他完全陌生的看向自己的時候，尤其是他居然能那么無所謂的把自己撮合給宋少卿的時候，她好委屈好難受，好氣憤。

他是她的什么人，他憑什么安排自己的人生？

她很想沖著他大吼，可是她不能。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的時候，也是讓她真正死心的時候，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絕望和麻木也讓她能在烈火的灼傷治愈過程中堅毅的挺過來了。

她本以為隨著身體的痊愈，她的心也該痊愈了。

她本以為當她聽到都督大人的名字的時候，她已經能夠釋然，所以她以為她成功的放下了。

可是，真正的感受是什么？

此時此刻，面對面坐著，看著他面無表情的打量自己，心痛得無法呼吸。

她甚至都不能忍受和他對視，她努力的盡可能的自然的避開眼神交流，等待著裴燁的答復。

“清云道長知道你在離王府，只讓我看看你，問你一句，若是你愿意跟我走，就讓我帶你走，若是你愿意留在離王府，也不強求。”裴燁也搞不懂清云道長怎么會這么說，難道他不知道，如果青檸愿意留在離王府意味著什么？

這離王殿下已經有了王妃，側王妃，還有諸多美妾，難不成清云道長也想讓青檸成為這離王府的一支可有可無的解語花？

青檸還是忍不住把視線迎向了裴燁，她已經明白了師父的意思，可是裴燁不懂。

他不懂清云道長傳話給她的選擇意味著什么？

更不懂青檸愿意跟他走是什么意思？

看著青檸看向自己那似是有萬語千言的眼神，裴燁的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緒，但是理智告訴他，這一切太過莫名其妙。

看在她用行動救了自己的份上，若是她愿意回去，她依舊是都督府的夫人，總好過給離王當一個美妾。

離王鐘不棄看著青檸不同于以往純澈的神態，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成青檸喜歡的不是那個宋少卿，而是眼前的裴燁？

“你應該知道，皇上的賜婚圣旨還在，你若是愿意回去，你依舊是都督府的夫人。”驚天霹靂一般的話語一出，離王鐘不棄先是一愣，隨即震驚的看向青檸。

莫非青檸就是那個皇上賜婚的兵部尚書范家的三姑娘——范葙檸？

“請容我考慮考慮——”青檸本想問裴燁，是不是只是因為圣旨的關系，但是她不能。

看裴燁的神態，她已經知道，他已經做出了能給自己最好的安排和打算。

這也算是他對清云道長的救命之恩的回饋，也是對自己以命償命的報答。

可是這不是她想要的。

她并不貪慕那都督府夫人的身份，更不流連于那京城的盛世繁華。

她貪戀的是裴燁那溫暖的懷抱和讓她心安的深情。

可是她想要的都沒了，在裴燁看來她也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她什么都不是。

若是相隔兩地，她或許能平平靜靜的過完余生，若是面對面的生活，讓她承受那一份漠然和冷淡，她捫心自問，她是否能夠坦然面對？

她委實做不到，她會痛苦，會委屈，會悲憤，會絕望，甚至會發狂，或許她會仇恨，恨裴燁就那么忘了他們之間的一切，恨他怎么能就這么把自己趕出了他的記憶。

“都督，這賜婚又是怎么一回事？”離王鐘不棄已經有了猜測，但是他還是嘗試著核實一下。

若這青檸只是一個小道姑，就算她和那宋三少有婚約，他都能讓這一切不是問題。

可是若是她的身份是裴燁的未婚妻，那就不同了。

就算看裴燁的樣子，對她也不是情根深種，勢在必得那種，反而是一種為了報答救命之恩的大義之舉，他也得深思，為了一個女人讓他和裴燁之間留下嫌隙值不值？

“殿下應該知道，吾皇曾經下旨賜婚于臣，那就是兵部尚書范大人府上的三姑娘，閨名范葙檸——”裴燁一語道破了青檸的出身，這讓離王鐘不棄的心中顧慮成了事實。

“臣遇襲危在旦夕，范三姑娘為了救臣一命，求了清云道長，誰都以為臣在劫難逃，誰曾想到，清云道長果真救了臣一命，而范三姑娘卻因為救臣，命喪碧云觀。”

“誰曾想，一番周折之后，臣在晉陽居然見到了她，她已成為了清云道長的弟子，臣沒什么想法，只想著有生之年，護她周全。”裴燁的話語無比表露出對救命之恩的銘刻于心，但是這話聽來，卻讓青檸更加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