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少卿，晉陽郡的小公子，雖然和京官比起來，一個郡守不算什么，但是在當地可是土皇帝一個。

這宋小公子也算是那被捧在手心里長大的人，從小到大，錦衣玉食，奴仆成群，想要什么，想干什么，無人能管，也無人敢管。

這次晉東一片失守，晉陽也在其中，只不過他的樣子看起來，可不像是流離失所的樣子。

雖然住在了這么一個破落莊子里，但是少年的狂妄可是絲毫沒有收斂。

“丫頭，你說你這樣子，不說是鬼都沒人信。”兵荒馬亂的歲月里，就算是任性妄為的性子也得收斂幾分，無事可做的宋少卿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目前為止能夠引起他注意力的女子身上。

為了驗證，他還刻意把清寧拉到蒙著黑布的窗邊，拉起一只胳膊，放到窗口，把黑布撩起，看著在泄露出的的光線的照射下，那瑩白的肌膚瞬間像被烙印一般發紅，起泡，聽到清寧疼得嗚咽，他才放下黑布，然后再用涼水往那傷口上澆洗一遍，再涂上藥膏。

“那公子得小心，沾上了鬼，可小心我纏上你，要了你的小命。”清寧感受著手臂的火辣辣，因為疼，以及對宋小公子的怨氣，不敢做什么反抗，嘴到沒閑著。

“哈哈哈，再嘴硬，小爺把你推出去，讓你一會就變成燒雞。”宋少卿扇子一甩，打在清寧的后腦上，恐嚇的話脫口就來。

“公子，你呆在屋子里不悶嗎？”雖然躺夠了，但是站著坐著都不如躺著舒服，這傷筋動骨一百天，她還是躺著的好，但是身邊有這么個喜怒無常的爺在，她想睡也睡不踏實。

“悶又能如何？”宋少卿看躺著的清寧，眼一挑，也直接躺到了清寧的身邊，若不是清寧讓的快些，就被壓到了，動作倉促，又引來疼痛的吸氣聲。

造孽！

“現在外頭到處是土匪流寇，還有各種叛軍，出去就是送人頭，腦子壞了才會出去。”宋少卿年少輕狂是真，但是他不傻也是真。

“你這小模樣，等在長兩年，出去一定是紅顏禍水的禍害，你說小爺把你好好養著，到時候這天下那個做主，就送給那個，會不會弄個官當當？”宋少卿轉身左手撐著腦袋，頗為認真的打量著黑暗里不算清晰的人兒。

“你想學呂不韋？”清寧訝異的問到，這年頭的人都這么早熟的嗎？

眼前的少年如果在現代的話，了不起也就是個高中生的年紀，怎么就已經想到這么遠了。

“奇貨可居？你還真給自己長臉，你瞧瞧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也就是小爺心善留你一條生路，要是落別人手里，還不早就綁樹上燒死了，算是祭天，還說為民除害，然后再把你的骨灰拿去糞坑去，讓你挫骨揚灰不算，還要你遺臭萬年。”宋少卿的話雖然是恐嚇，但是卻也是實話。

人的愚昧底線是不能去挑戰的，當然，人的無恥也是不能度量的。

她這身子的特殊性，說好聽點是特殊的體質，說難聽點不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嗎？

“公子要是哪天揚臂一揮，千軍萬馬，缺個收買人心的理由，會不會也把我那樣？”清寧雖然是問，但是好似已經看到了那一幕，宋少卿傲視群雄的站在大軍之前，挺立在馬背之上，讓人把她綁到了樹樁上，然后扯下包裹她全身的黑布，任由日光灼傷的同時，還讓人點火，高喊著燒死女鬼，為民除害，愿天下太平，社稷永固。

清寧絲毫不懷疑，自己會有那樣的下場。

玩政治的人，可沒什么感情可言，一切可利用資源都可以是棋子。

再說就她現目前的經歷來看，她自己不會抱僥幸心理的。

想來想去，這世上真正對她好的也就是裴燁了。

只是……

唉！

天命難違——

“哦，小爺揚臂一揮，千軍萬馬，看來在你心理，小爺還是挺不錯的嘛！”宋少卿的言語里聽得出高興，只是黑暗里那雙眸子太過亮眼，總覺得就像那動物世界里，暗夜里行走的狼一樣，機警、兇殘。

“小爺要用你做噱頭給天下人看，那得看你到時候有多大點價值，你說一個全身沒有三兩肉的小丫頭片子，就算現在小爺昭告天下，說你是女鬼，把你燒了，也沒幾個人看不是？還傷精費神，浪費小爺功夫，你要有給小爺利用的價值，怎么也得天下皆知才行——”

沉默，打量。

清寧突然很后悔，她怎么就提起這么個問題來了。

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只能裝死。

“就你這小模樣，弄個禍國殃民的罪名也很簡單，只是你現在去惑誰？”

“這天下都亂成一鍋粥了，就算現在把你丟到皇帝床上去，你也擔不起這禍水的名——”

“那就只有先天下一統，然后再出個盛世明君，然后你再去禍害，然后應天下百姓所愿，殺了你，清君側，樹國威，那還差不多，所以你想死還得等——”

“三年五年的，應該也差不多，不過看你這模樣，十年左右還是可以的——”

“只是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到時候要真成了禍國妖妃，那也不是純正的妖妃，是鬼妃——”

“想在眾人面前殺了你，也得讓你能在眾人面前現身才是，還得給你把身體養好了才行——”

“怎么著感覺也不劃算，要幫你養身體，還要把你送到未來的君王身邊，還得讓你受寵，要不一個不受寵的妃子咋禍國？”

——

——

“……”

有誰會這么聽著身邊的人在想著辦法怎么設計自己，怎么謀劃如何最大價值化的謀殺自己嗎？

清寧真是八輩子的榮幸，有幸聽到了。

不能生氣，不能動怒——

睡覺吧，睡著了，就什么都聽不到了，就當他放屁。

強烈的自我催眠下，清寧睡著了，身邊的人也不說話了，只是定定的看著熟睡中并且發出輕微鼾聲的女子，直到他也困了，放下手臂，自然的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