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們出門在外，還是低調點的好。”看著可可騎下的可是千金一匹的寶馬，暗衛也化暗為明隨身陪侍。

“找個地方，準備一下。”在出南菱的邊界處，找了身農家小孩的衣服，把馬也交由人照管，搞了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這才晃晃悠悠的出發了。

“這翻山越嶺的，真是佩服他們，能夠跋山涉水的來到南菱。”不大坐馬車的可可，只覺得屁股都顛成兩瓣了，左看也是山，又看也是河。

瞧著雖然穿著一身農裝的小公子，那白凈的肌膚，還有尊養出來的矜貴氣息，那是什么都掩蓋不了的。

“什么臭？”一股子難以言喻的臭味撲面而來，可可嫌惡的用袖子遮住鼻子，雙目四處張望，想要找到臭味的來源。

“公子……”侍衛眼疾手快，可是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一具腐壞的尸體就那么橫在路邊，腐壞的地方，蛆蟲涌動，沒有蛆蟲的地方，干癟脫水，感覺就是骨架上套了一張皮。

哇……

從未見過這種場景的可可，直接就吐了。

侍衛只能給他遞水，漱口。

可可使勁壓抑，可是根本控制不住，閉上眼，都是那涌動的蛆蟲，以及那讓他避之不及的臭味。

一直吐，吐到他根本沒有東西可以吐了，這才神情懨懨的躺下了。

馬車在夜里一直在走，可可也是一陣一陣的驚醒，最后眼睛就不敢閉。

可憐的孩子，不過幾個時辰的事情，整個人就沒了出南菱的精氣神。

可是，隨著距離南菱越來越遠，路邊的尸骨也就變得尋常，放眼望去，荒蕪一片，沒有一點生機。

耳朵聽到的和親眼看見的根本不是一個概念，親眼所見的那種沖擊力和震撼不是別人能告知的。

尤其是當他們經過一個村莊，搖搖晃晃一個接一個站起來的身子，猶如僵尸一般，直愣愣的看著他們，不，應該是他們的馬的樣子，別說可可，就是暗衛都覺得毛骨悚然。

還好，揚鞭快馬，那些人就算想要把這馬變成腹中餐也根本趕不上，只能被拋在了身后。

“公子，要不要回去？”看著可可因為嘔吐沒有一點精神，然后又不能入睡，更顯得憔悴的樣子，暗衛輕聲詢問。

“本公子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嗎？”可可哼了一聲，看著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一路狂奔之下，變得不那么真實的類似卻又不同的場景。

能見到的都是空洞絕望的眼神，干枯如樹枝一般的人影。

“當今的帝王不知道嗎？”喃喃半天，侍衛好似聽到了一句。

“高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都是常事，天高皇帝遠，皇帝又怎么會知道這些地方會如此，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們又不會缺衣少食。”侍衛的回答讓可可沉默了。

“如果是爹爹呢？”可可突然轉身看向侍衛，無神的眸子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王爺自然不會如此。”想都不用想，只可惜王爺沒有心。

“那如果是我呢？”可可看著侍衛眼中的黯然和失落，續了一句。

“屬下相信公子會是一位明君。”侍衛斬釘截鐵的回答，讓可可眼中的光芒明明滅滅。

之后，他們在沒有交流，只是當他們長途遷徙到西租城的時候，他們憤怒了。

守城門的差役們，酒氣熏天。

無助的百姓望門興嘆，就算有口氣到了城門口，他們也被無情的阻隔在了城門之外。

城內，肉香、酒香，女人的脂粉香隱隱浮現。

“去府衙”可可在暗衛的攜帶下，直接進入了西租府衙內。

“大人，今年的賦稅怎么收？這都活不下去了，還拿什么來交賦稅？”悲愴又無奈的聲音在空寂的府衙中響起，不大，但是很清晰。

“戶部還是沒有回復嗎？”身為知府的李家學，問著根本沒有希望的問題。

身為西租的最高地方官，他真的……愧對地方百姓。

“大人，現在天下哪個地方不是餓殍遍地，大人也不過是一句，國庫空虛，地方自己想辦法，還能有什么。”對于朝廷的無望，從最初的悲憤到了現在，都麻木了。

“再等等吧，看同知大人是否能尋到一條活路。”這無疑是夢中囈語，但是，他們又能如何？

“大人，城中富戶屬實不易，他們也盡力了，可是他們就算能出錢，又能去哪兒買糧呢？現在好幾家也都快斷糧了。”不是為富不仁，而是，從災情到現在，西租的富戶還能不搬走的，也幾乎都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朝廷是不管我們的死活了。”就在手下走了之后，李知府才無助的看著快燃盡的燭火，嘆息。

愴然起身，一個搖晃，要不是雙手及時撐住眼前的桌案，李大人估計已經暈倒在地。

“告訴他，讓他撐住三天，糧食就到。”出了西租知府，可可要了一匹馬，他要趕回去。

坐馬車太慢了。

“傳信給兩位師父，讓他們準備糧食，兩個時辰后運送出發。”可可一路策馬狂奔，出了城門，勒住韁繩，轉身去看那黑暗中的城門，猶如深淵巨口一般，會把人吞噬。

信鴿放飛的同時，一只帶著字條的飛鏢射進了李大人身邊的柱子上。

看著那字條，李大人駐足張望，可是他根本看不到人。

沒想到，沒想到，沒想到同知他們真的找到了活路。

他怎么就沒有想到，距離他們最近的地方，駐著鎮南王。

“來人，來人。”原本空寂的知府衙門里突然熱鬧了起來。

原本都回去了的官員們一個個被召回了府衙里，翻看著各地的人口統計簿。

“盡快準確的統計人數，爭取糧食到了西租，能夠及時的發放到百姓的手中。”如果準備工作做不好，就算糧食到了，又能如何？

所以，他必須把準備工作做好。

久違進食的知府大人，多少天了，終于有了餓意，深夜進了一碗稀到能看見碗底的糊糊。

“大家堅持堅持，我們一定不能拖了同知大人們的后腿。”這是隨后幾天里，知府大人常常掛在嘴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