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鐘原意志頑強,可畢竟被咬了一口,行動也緩慢了許多。
他一路順著腳印往山頂走著,時刻提防著四周的埋伏,才剛被那林菀給埋伏了一波,還不知道她那個老公王木淮是不是也會使出個同樣的伎倆來打他個措手不及。
但也不好說,鐘原覺得那家伙唯唯諾諾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還怎么想也不覺得那家伙是個敢跟邪修來往的家伙。
……無論如何,也要等見了面才能搞清楚。
——而與此同時,王木淮正在山頂焦急地等待。
他已聽到山下傳來的凄厲慘叫,也十分清楚那叫聲來源于自己的妻子……他因極度的恐懼而面色蒼白,臉上毫無半點血色,雙腿不止地打顫,幾乎快要失去支撐跪在地上。
快點來啊……他在心里哀求,將能拜的神佛都拜了一遍——快點來!快點過來!怎么花了這樣久,不是已過去半個時辰了么?!
“你在等什么?”鐘原拖著腿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等你夫人嗎?那我勸你別等了,她已經上不來了。”
王木淮先是一驚,緊跟著怒目瞪向他,想將眼前這游俠活剝生吃掉的心都生了出來。
鐘原沒搭理他,這樣的目光自己不知道見了多少回,普遍都來自于馬上要被他一刀砍了腦袋的人,別說害怕了,他反倒一臉好笑起來,淡定的背手眺望遠方:“也不對,還是說你在等援軍?等城里那些邪修?”
“……你怎么知道?!”
王木淮臉上的表情由憤怒快速轉為驚恐,隨即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這放棄反抗的動作讓鐘原很滿意,游俠笑著點了點頭:
“我當然知道,你若不是等她們,難不成還是在等我?”鐘原雙手合十,露出狡黠的笑容,“實在抱歉,讓你殷切期待的希望如此輕易地就落了空——我剛才已經先行派人去攔住她們,那些邪修怕是沒法過來咯。”
“你!”聽到這話,王木淮面容扭曲,連心臟甚至都停跳了半拍。
鐘原從山頂向下俯視,不由感慨道:“你們兩個真會挑地方,這兒的景色真好,不光是能看到你們村里,還能看到縣城,我還能看見城墻上架著的大炮呢。真是‘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不錯不錯。”
“不說景色了,先讓我猜猜你們兩個是怎么給她們傳信的?這地上怎么有坨鳥糞,還有些麥屑,莫不是飛鴿傳書?……也是奇怪,沒見你家里養鴿子啊,就連個鴿籠都沒,怎么還能玩這一套?”
他半蹲下來,拍了拍王木淮的肩膀:“閑話說得夠多了,還是聊些正事吧。先告訴我,你怎么知道虎妖會殺死王維生的?別跟我說是哪路大仙半夜托夢于你,我不信那套。告訴你,我夢見過的神仙可是多了去了,你知道飛天意面大神么?我天天做夢都要吃它,一個月二十八日下來,我能吃它二十次!”
王木淮繃著臉,似乎不想回答,但看到鐘原腰間明晃晃的短劍便一陣心悸:“你……你殺了我夫人么!”
“沒殺。”鐘原揮揮手,“殺不殺她視你的表現而定,若你表現得好,我就留她一命。”
游俠那平靜的神情更是給王木淮帶來了極大的壓力,他咬緊牙關,臉上極度用力,五官都擰巴在了一起,但思考過后還是松了口:“我發現了那妖怪吃苞谷……不對,不是苞谷!是它吃苞谷秸稈的事!……三年前那回就是,我們村焚燒苞谷秸稈后,味道刺鼻的要命,結果就將那妖怪引了過來!后來六哥他家也改種了苞谷,焚了秸稈后,那妖怪夜里就到他家田里尋秸稈吃,沒想卻正撞上了六哥……”
“它吃秸稈?”鐘原有些疑慮。
王木淮眼看自己給出的答案不能讓這煞星滿意,急忙解釋開口道:“它甚么都吃!只是其他莊稼的秸稈它夠不到,但苞谷的秸稈生得高,它能夠到,這才看著像是只吃苞谷!”
原來如此,鐘原點頭,那虎妖看著似是匹巨馬,而馬哪有不吃草料的?原來它只食肉并非是不愿食草,只是因為草料生的太矮,它即便低了頭也只夠得到兩米多高的苞谷秸稈,而吃不到什么麥、粟、稻一類的作物……
那在游俠間被當作教科書般流傳的《妖鬼經》,說到底畢竟還是凡人所寫,雖說收錄了無數妖鬼,但落實到每只妖獸頭上,準確性倒還真是要打上個問號。
“那你是如何謀害他的?總不能是算好他焚燒秸稈的日子后才這般做吧?”
王木淮面露難色:“我……是我跑到他家田中燒的。”
這小子真不為人子!鐘原斜眼看他,覺得這家伙真是個害人精,明明看出虎妖啃食秸稈一事,卻不在鄉中多向大家宣揚防范,反倒是靠這招謀害人命,真想一刀砍了他!
“那你為何又要說是那劉芳花害死的王六、王維生?”
見鐘原如此步步緊逼,王木淮只好回答:“六……六嫂她如此不守婦節,六哥亡故才沒幾日,她便又另嫁他人。我若不這樣對她,使她徹底斷了嫁人的念頭,又怎能報答六哥多年來照顧我的恩情?”
“你就是這么報答的?!”鐘原終于忍不住一拳打在他臉上,“你這封建余孽真是該死,你六哥若有在天之靈,必定要一刀剁了你的狗頭!他無父無母,心中只有女兒老婆,會讓你這樣做?他死后婆娘徹底失了依靠,又要想方設法拉扯孩子長大,若是不嫁個人的話,就連田都無人能耕!你若是真報答了甚么恩情,幫她種種地,她又何至于嫁給一個村中的流氓?”
王木淮一陣吃痛,捂著臉反駁:“你……你話說的倒是好聽!可放到自己頭上又會怎樣做?你能忍受自己死后,婆娘卻嫁作他人之妻么?”
“我忍不忍得了又關你屁事!”鐘原又一拳上去,他真是覺得好氣又好笑,本來還以為這事背后會有什么天大的隱情,結果只是如此過家家般的小事,“我尚未及冠,你跟我說談婚論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