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林菀頭疼不已的時候，鐘原四人已經到了那片曾有過虎妖出沒的田里。確如王木淮此前所說，這塊地不似李劉氏家的那塊許久無人耕種，不久前還有收獲的痕跡……

等一下？他望向光禿禿的秸稈，頓時心里大驚：這作物熟的時候，村民們早就逃進城里避難去了，怎么還會有用鐮刀收割過的跡象？難不成有不怕死的即便是冒著厲鬼出沒的風險，也一定要將其割下來？

不是打從前朝起就改成用銀子交稅了么，如今交稅又不收糧食，怎么還如此要糧不要命？膽子是真大！鐘原感慨了一句，隨即繼續抬頭在極高的秸稈上尋起線索。

自然不可能是找那虎妖的線索，那家伙上次在此地出現是在三年多之前，算是相當久遠的事情，但凡相信能找到一丁點的痕跡都是對整日埋頭苦干的勞動人民們的不信任。

他要研究的是這片地的作物類型——鐘原覺得那虎妖之所以會跑來地里，怕是與莊稼的種類絕對脫不開干系，于是正打算看看是不是在這方面上存在問題。

鐘原踮腳翻著又大又厚的葉子，他真不是太懂作物，只能大致猜測：“王隊長，雛縣這邊現今就連村鄉也都種上苞谷了嗎？”

“啊？”王風顯然也不太懂農業，滿頭霧水地將問題拋給了白汐月：“小姐……”

白汐月真是服了這個大老粗，你好歹也是個官府人員，怎的連政策都毫不知曉？她挺胸自豪道：“少俠說得沒錯，我父親早在幾年前便在下屬村鄉中普種了苞谷、洋芋、番薯等作物！不光如此，還將糧種以極低的價格發放于百姓，如今雛縣之所以能有此等繁榮景象，便是建立在這等仁政之上！”

“如此來說，這片地里種的應該便是苞谷了。”鐘原自動忽略掉白小姐吹捧自己那縣令父親的片段，摘取了其中的關鍵詞。

他還真不知道那虎妖會不會吃玉米——苞谷指的就是玉米，說的是一個玩意。此前他曾翻閱過的《妖鬼經》里寫的也只是虎妖不食谷物，僅食豬牛。可這書起碼是在幾十年前編撰出來的，而玉米也就才剛從海外被引進來沒多久，此前都沒人見過，誰能想到雛縣這邊居然已經開始搞起大規模種植了？

白汐月看了看他手里頭攥著的枯葉，心里頭也稍微有些拿不準這到底是什么玩意。別看她嘴上說的一套又一套，實際上也是個紙上談兵的家伙，說到底還是錦衣玉食的大小姐，連五谷都分不出來，更別提這樣的洋作物了。

見這三個家伙撓起頭來，李平秋干脆朝鐘原伸了手：“拿來給我。”

她真是長吁短嘆，看著不知所謂的鐘原，心想那兩個不靠譜的玩意也就算了，怎么連游俠的腦袋也忽然不靈光起來？便補充說道：“你將這葉子撕下給我，然后繼續調查別的地方，這事就暫且放下。我去那邊找村民問問，不就知道這是何種作物了？”

鐘原把整片枯葉揪了下來：“那就麻煩李姑娘了，你順便幫我問一下這片地在三年前種的是什么。畢竟那虎妖是在三年前過來的，我最想知道的還是那時種的東西。”

李平秋朝他拋去個幽怨的眼神，見游俠不搭理自己，便自討沒趣地跑了出去。過了沒一會兒后，她氣喘吁吁地甩著手里頭的厚葉回來，見那三人還是圍著那根秸稈發呆，合著搞了半天就指使她出去做事，心中實在是氣不過，便三兩步沖上前去，將厚葉甩在鐘原身上：“是苞谷！我剛去那邊問了……三年前種的也是苞谷，沒變！”

“那塊地種的東西不是苞谷。”鐘原也沒生氣，用枯葉指著欄桿的另外那邊，他也不是光站著不干活，早用那對異瞳把周圍打探了個干凈，“我方才注意了一下，這附近能看到的田里種的作物都同這塊田不同。但那些田里種的東西是一樣的，看著沒什么差別，就我們腳下的這塊有些特殊。看來虎妖之所以侵入這里，怕是真跟苞谷有些關系。”

白汐月聽著游俠的分析，覺得好有道理，在旁邊點頭迎合，卻不知道忽然間踩到了什么東西，明明是在旱地里卻黏糊糊的。她有點嫌棄地抬起腳看了看，發現是只被她一腳踩癟的耗子，嚇得險些蹦起來。

“難道是苞谷成熟時散發的味道，會將虎妖給引過來？”李平秋也參與進了討論中。

鐘原搖頭：“還不能輕下結論，主要是苞谷吃著多麻煩，還需撥開外葉才能吃到里面的果實，它又沒手沒腳，怎么能像人一樣吃得快活？依我看還是要去李家那塊田看看怎么回事，如果那里種的也是苞谷，就基本可以確定了。”

李劉氏家的田離這不遠，他們很快就到了地方，白汐月走路的力氣也重了許多，想將鞋上沾染的不潔之物給蹭掉。

本以為到了此地后就會有發現，可惜這片田因為許久沒人耕種，早就荒廢的不成樣子，壓根看不出曾經種過什么作物。

鐘原他們只好又到附近的人家去拜訪，想打探些消息，可周邊的這群村民似乎十分忌憚李劉氏，也不太愿意回答這問題。

游俠只好忍痛從兜里拿了剩下的那小半碎銀出來賄賂，但沒什么用，這幫村民見他們如見鬼，始終碰不到個能問詢出東西的人。

直到他們幾乎快走出了村子，這才在一間小屋里遇到個愿意說話的人。

“問這些作甚，莫非喃是官府的人？”那老農一臉警惕地望著鐘原，見他沒否認便急忙要將門關起，“額就不該相信喃們城里會有好人，那白縣令也不過是個庸官！說是要帶額們進城躲災，額們都信了他的鬼話，最后卻害死了重午！”

鐘原將想要出言反駁的白汐月擋在身后，隨即意識到所謂“重午”指的大概就是那個被邪修滅口的倒霉鄉長，緊跟著一把拽住了門：“老伯，你誤會了！我非是官府的人，我是個游俠！”

“喃是游俠？”老農斜眼看著他，緊跟著又看見他身后巡捕打扮的王風，伸手指了過去，“就算喃不是，可他總該是官府的人了吧！”

鐘原一時無語，只能看著那滿頭白發的老農將門關上。

“砰砰砰！”半晌過后，他又敲響木門。

老農目光不善地推開了門，卻見方才那個穿著巡捕服的高大男子此時已脫掉了那件印著巡捕標記的外衫，僅留下了件里面的粗布內襯。

他頓時呆愣住，如今的年輕人居然這樣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