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自顧自說道。

“白晉，你躲了我數萬年，我尋了你數萬年，當年你殺我，今日便是當年你殺我之日，我殺了你的摯友李言卿，你開心嗎？”

江亦冉根本說不出話，她看著眼前的男子，沒有流淚，只是充滿著驚慌與憤恨和疑惑。

“解……”

江亦冉呼出一口氣，她身前的男子一副十分開心的模樣，可眼睛卻泛著紅。

“多像當年你把我推下萬尸坑，我看你的眼神……我以為你會來找我的，我殺了那么多人，引你出來見我，結果你就這么窩囊……敗類……”

江亦冉捂著胸口，腿軟的說不出話，李言卿死了……她沒有流淚，只是胸口悶的發疼，喉嚨間干澀的發不出聲。

“你是誰？！你這個魔頭，瘋了……咳……”

白舜（魔神）揮了揮手，他動了手指便偷窺了她的所有記憶。

可是不管怎樣，都沒有屬于他們曾經的記憶。

白舜這才這下就好辦了，他忽然蹲下身，然后捏住她的下巴。

輕聲細語地道。

“白晉，現在，實在是弱，殺你如此容易，可我不想現在殺你了，我會修補你的記憶，然后再殺了你。”

江亦冉掙扎著推開他，她不知道誰是白晉，只知道現在這個瘋子居然還編的有理有據。

可是李言卿死了，心中的仇恨不斷上升。

她施法將意念化為一個冰刀，然后刺向眼前的男子。

然后轉身還沒走出半步就沒再次控制住了。

“白晉，這點把戲你也敢搬上臺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江亦冉意識忽然模糊，然后暈倒在地。

江亦冉竟沒察覺到身體的異樣，只是忽的感覺眼前的一切都霧蒙蒙的，如細雨一般叫人模糊了視線。

白舜依舊站在她身旁，沒有俯身查看，只是一只手停在半空，好似是下意識地想要去接住，但還是沒邁出那步。

白舜依舊怪白晉。

原先他的名字只是一字那便是：舜。

舜原先萬年前被毀的天下第一宗門：云林宗。第一掌門弟子。

舜不知自己是厄妖，他的真身一直被一串朱砂玉璃封印著，后被人揭穿。

舜被踢出了云林宗，他本應尋死的，那時站在斷崖上的不止他一人，還有一個女子。

那女子一身淡黃色長裙，衣擺在微風的吹動下，也學著蠢蠢欲動，她面朝著西邊天上的黃昏。

她轉過身，顯露出一副絕非凡人的容貌。

她的手指幻化出一個小蝴蝶，嘴角微微上揚著，那笑容沁人脾胃。

“舜，你已知汝是厄妖，但，這三界茫茫，歡喜，安逸，禍患，憂愁，悲歡離合絕非一死便能果決的……先前你不知汝是厄妖，吾不會怪你，我定將你的神靈洗禮，若你愿意便跟隨我吧……”

那時白晉剛剛下凡，師尊死前告訴她，叫她走遍八荒便能真正的成為一個神。

藍色的蝴蝶飛向他的眉間，舜也絕非不聰明之人，藍色蝴蝶使他的妖氣不被發現。

玉璃被毀，卻有藍印蝶來壓制自己的妖氣。

后來的舜和白晉共同游走在三界之中，他們救人也同樣會殺人。

罪大惡極的人，舜會用審判之劍將他們親手斬殺，若是剛剛誤入歧途之人，她便會凈化他們的意志，使他們得以繼續存活。

那些日子里，是舜最開心的日子了。

“白晉，我終于知道這世上最幸福的事是什么了……”

白晉始終微微一笑，不過眼睛是明亮的，內含混沌能夠看遍世間萬物。

可……這舜她竟看不透了，舜的眼睛里流露著愛意，可是不知是真是假。

“為何？”白晉一臉懵懂地問道。

往日里她總是一副十分高大的模樣，可其實她此時的年紀算在神仙里，應該還是個小寶寶呢。

不過她是白晉源神女，天上地下必須要頂天立地的神女，她必須也不得不肩負起這大任。

可這使命太重太重壓的她喘不過氣，只有在舜的身邊，她才能做一個尋常人。

舜一臉幸福的笑容，他說道。

“最為幸福的事便是在白晉身邊……”

白晉瞧著少年的模樣，便知道他動情了，不過自己也仿佛察覺到了異樣。

不過她還是選擇了清醒的沉淪。

白晉靠在他的肩上，任憑舜的吻落在自己的手心上。

“白晉，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可好？”

“好。”

黃昏下白晉合了眼，暈厥了過去，而舜卻后來才得知，是自己的戾氣將她的靈識受到了創傷。

白晉再次醒來之時，已經是在神界了，她蒼白的面孔映入眼簾，不過沒有委屈，只是一副使人陌生的臉色，十分冰冷。

曾經的師叔正在拿著滅魂鞭狠狠地抽打著什么，不過離得有些太遠了，她上前想要查看。

卻被眼前的一幕定在了原地，舜遍體鱗傷地躺在宮殿里，四周圍著眾仙。

白晉握住師叔想要繼續鞭策的手，她的臉色使人感覺陌生。

只是白晉的眼睛還是流了淚，若是這樣繼續打下去，他要有多痛苦。

師叔的聲音傳入耳朵。

“白晉，你將這妖帶在身邊，而他的戾氣卻毀了你大半的神髓，若不是我察覺異樣，他就已經把你害死了……”

白晉微微點了點頭，這也是她剛剛知道，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在眾神面前，舜是沒有存活的機會，她也想傾盡全力去保他，可自己現在因為要恢復神髓，所有的神力都阻塞了。

白晉面對著師叔，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副放心交給我的表情。

“師叔，眾仙家，這厄妖雖是害了我，但當年也是我問他可愿留下，所以不是他害了我，是我害了我自己。他是我的人，誰都殺不了，只有我能殺他。今日，我便殺了他。”

白晉強行幻化出神力，她帶著舜消失在了神界，她心中不愿和不甘。

可神界的每個人都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最終是自己害死了舜。

白晉停在了妖域的一處斷崖之上，斷崖之下便是萬尸坑。

那里都是找不到家的人，所以他們聚在這里。

舜已經恢復了一些，他望著提著劍陌生的愛人，他眼睛渾濁，因為飽含著淚水。

舜擰著眉，握著她的劍，輕聲道。

“白晉，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會害你。可我不想死，白晉，我不想死。我想活在你身邊……”

白晉的劍直直的刺入他的心臟，她強忍著淚，憤恨地道。

“舜！你該死！”

舜最終是看著她的臉色，淡淡吐出最后一句話。

“白晉，別丟下我，殺了我吧……我愛你。”

他之所以說那句殺了我，是因為他能夠察覺到白晉的劍沒有真正的想要殺死他。

白晉將他踹下萬尸坑，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滴唰唰唰落下。

舜死在了萬尸坑中，她回到了神界，和師叔告別后便繼續一人，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傍晚十分，她才敢來到萬尸坑，她在其中尋找著舜的尸首，這些尸首沒有家，沒有親人，回不到故地，可是滿身泥濘，頂著細細雨滴，還是沒找到。

白晉強行凈化了這些死去的生靈，她的淚隨著雨水落下，落在泥濘里。

“舜！舜！我想帶你回故地，可是我找不到你在哪？”

白晉撲通一聲跪在了泥水中，臟污的泥水飛濺四起。

白晉以為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計劃里，只要在殺死舜后，自己躲過師叔的缺元鏡后，就可以來偷偷的把他帶回去，把他帶回去，把他藏起來。

白晉一直都沒有想過要殺舜，說的那些該死的話，都是為了讓師叔看到自己真的要殺舜。

白晉策劃的下一步也是最后一步就是把舜的尸首帶回去，自己把他復活，將他的記憶消除，賦予他新的生。

可最后一步的白晉卻失策了，她萬萬沒想到舜活著逃走了，現在自己找不到舜，也無法解釋那些該死的話。

舜是死了，還是活著，若是死了，她也必須要活著。神會死，可是她這樣內予三界混沌，的神仙，很難會死。

意味著她會在往后的每一日都想著，念著他的模樣，想著自己將他踹下萬尸坑，他滿眼熱淚的模樣。

念著他若是還活著，會怎么恨自己，會怎么想自己，會每當念起那段美好至極而又十分短暫的日子里的一處處美好。

念起他一次次溫柔的吻著她的掌心，她一次次靠在他肩上，短暫而又安寧的休息。

對于白晉來說，那段日子是極致美好的，也同樣是短暫的。

可在舜的世界里，白晉是他的全世界，占足了他心中所有的美好。

那段日子好似是舜的一輩子。

白晉第一次崩潰地跪在泥土上大哭。

自那以后，白晉便成長了許多，她終于成了一個真正的神。

白晉站在海灘上，看著遠處的巫山，她的神色皆是悲天憫人之色。

白晉終是用自己的元神祭之與天，方得守三界安寧。

白晉消散為一簇簇白色泛著金光的蝴蝶，她的真身只是這世間的一滴雨水，一片雪，一陣風，她的真身是這三界之內的善于惡融于一身，也是三界混沌的化身。

她沒有死，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繼續活著。

“舜，我終于可以來陪你了……”

花有重開之日，世間萬物不及你的一片笑顏。

白晉選擇了以身進入混沌之需，只待千年萬年后自己再次幻化為著世間的一個小神仙，一個人，一只妖。

白晉等了，尋了足足萬年光陰，仍然忘不掉他。

忘不掉那個雖是厄妖，卻擁有著這世間最為赤誠的愛。

一切都化作風，無形無色，帶走世間所有的愁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