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之外的戈壁灘，都是礫石和粗砂。

楊朔遙遙一指：“居所很是簡陋，但比住在城中安全些。”

前方乃是一所屋頂上長枯草的破敗土坯房，若不說明是房子，旁人多半會以為只是一塊巨大的黃石頭。干裂的木門底部已經(jīng)缺了一塊，就像人失了門牙，還故意咧開嘴笑。窗口的破布不停飄搖著，約莫本是洗得泛白，被黃沙一吹又臟污了。

楊朔也自感羞怯，這房子怎么看都太過破敗，他有些后悔沒有在當(dāng)少爺時遇到風(fēng)梨若。

風(fēng)梨若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直接走去：“不錯，能避風(fēng)沙。”

她住過蛇穴狼窩，甚至在巨型妖獸的肚子里打過滾，自然不會在乎房子破敗與否。

“嘎吱！”木板門被推開，兩人進(jìn)了屋，風(fēng)梨若像一只小獸般晃了晃腦袋，抖落風(fēng)沙。

一共就兩間房，客廳角卻硬生生拼了個小木板床，楊朔朝里屋走去：“珍兒，我回來了，珍兒？”

“奇怪，珍兒沒有回來？”

“你妹妹嗎？大概去城中醫(yī)館了?！憋L(fēng)梨若想起那個粉衣少女。

楊朔從床下摸出一把紫銅色的桃木劍，暗花紋路，劍無鞘，淡淡的清風(fēng)留香。他將劍背在背上，轉(zhuǎn)頭問風(fēng)梨若：“姑娘怕黑嗎？”

“那有什么可怕？”

“那就好，我去城內(nèi)找珍兒，風(fēng)姑娘暫時在這里歇息吧，晚上月光隱約可以見物，家貧無燈燭。”

“我也去。”

“不了，你留在這里，我很快就回來?！?

風(fēng)梨若欲言又止，那人也總不讓自己跟去，但楊朔不是那人，好像也沒有強(qiáng)求的理由。

天色漸暗時，楊朔又回跡佳城。

風(fēng)梨若獨自留在屋內(nèi)，在窗口看他，風(fēng)撩動污臟的破布，猶如一雙捉弄人眼的手，間隔地讓她望見楊朔瘦弱的背影，風(fēng)沙猶如千萬條狂舞扭動的巨蟒，很快，她的視線里就只剩一片濁黃。木板轟轟作響，仿佛再大些，那脆弱的門栓就會立刻斷掉。

隔了許久，風(fēng)平靜了，她略帶倦意地在床上打坐。

素手撫摸著鎖骨，妖嬈鳳鳥紋身吐出半卷殘軸。

風(fēng)梨若不怕黑，多半與其雙眼可夜視有關(guān)。她見天大亮便是正午，天色灰暗些便知天黑，若是遇上霧霾或雷雨天，她就覺得一天提早入夜。

她以光計時，所以她的一天有時并不完整，時間觀和常人不同。

那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教。只能告訴她，星月耀天穹時，便是夜，遇到無星無月的時候，想睡覺便是夜。

打開卷軸，上的字跡很是奇怪，僅僅萬字，卻有十幾種不同的筆跡，仿佛是由十幾人合力寫成，或娟秀，或豪放，或潦草，或端正，風(fēng)格迥異。

但她明白，這些字都出自一人之手，他不過是想隱藏自身正真的字跡罷了。

秘笈分九式，每一式又分多層。

可惜被傳說中一個擁有頂級神才魂的閑人一分為二，一半丟去妖界，所以她得到的只有人間尚存的前六式。

“風(fēng)梨若的秘笈”幾個玩笑般的字寫在開頭，看了七年，連她也記不得這秘笈真正的名字了。那人也許是躲懶，謄寫時連個出處與介紹也省略未寫，直接開始抄寫修煉之法。

卷軸已經(jīng)泛黃，這上面字字句句她都背得滾瓜爛熟，那人說背會了就燒掉，免得留下后患，可她就是舍不得：“我天資愚鈍，怕是一輩子都背不會。”

她靜靜地看著，這泛黃的紙面，字字句句寫滿的都是她與那人共度的時光。

這卷軸得來的也很是蹊蹺，有些偷來的意味。

記得七歲的某一天，兩人本在一個雪山洞穴里烤熊肉吃，那人突然表情嚴(yán)肅認(rèn)真地詢問她事情：“你果真能過目不忘？”

“嗚···算一半?！憋L(fēng)梨若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嘴里還不忘咀嚼香噴噴的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