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離開宮中,垂拱殿的皇位后的屏風后面走出一人,躬身給皇帝施了一禮問道:“陛下打算怎么辦?”
“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
“不管陛下要如何處置,臣都是全力支持陛下,不過陛下要考慮到京城百姓的人心安穩。官倉無糧的消息一旦放出去,勢必引起百姓的擠兌。
若是各大糧商再趁機囤積居奇,瞬間就能讓京城陷入胡亂之中。”
“朕也是如此想的,晉王還年輕,日后還需你多多扶持。”
“陛下春秋正盛,何出此言?”
“朕的身體什么樣,朕心里最清楚。這些年朕一直都在防著你,知你在朝野上下威望甚高。亂世以來,兵權在誰手中誰便是天子,因此朕盡收了你們的兵權,將兵權分散到各將手中。
不過這些年朕最信任的人也是你,滿朝文武,朕再找不到一個能說真心話之人。”
“陛下做的是對的,臣有時在想,若是臣掌管天下會怎么做,想了各種辦法,發現陛下的辦法是最仁慈的。
這些老弟兄雖然沒了兵權,卻依然能夠安享富貴,子弟們也能在軍中任職,也讓將門不至于沒了著落。
因此老弟兄們都對陛下是感激的,一輩子刀頭舔血,到了晚年安享富貴有什么不好。”
皇帝長嘆一聲道:“如今外敵未滅,朝堂上下已經心生惰性,長此以往還怎么再帶領兵馬與北邊蠻夷決一死戰?”
“陛下!臣等是不再掌兵,但禁軍的實力還在,只要勤加操練,拉出去一樣都是敢玩兒命的好漢子。”
“你就不用安慰朕了,朕豈能不知壓制武臣必定會造成文貴武賤,時間久了,恐怕連窮人都不愿當兵了。”
“天下哪有兩全其美之事,陛下還是想開一些,禁軍如今正在按照新的練兵方式進行練兵,嚴格按照陣圖訓練,以后無論是誰指揮都差不離。”
皇帝搖頭苦笑道:“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你我都是老行伍了,豈能不知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如此呆板的訓練方式,早晚還是會出問題的。
本來朕還想著趁著朕還能動,將天下徹底平定,可是如今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人也是長嘆一聲道:“陛下無需憂心,后輩可能比陛下你我更聰慧,他們更有好的辦法解決文武平衡的問題。”
皇帝擺擺手道:“這話不說了,哪一天朕不在了,會給新君一道遺詔,讓新君用你挑起大周的天下,還請你再辛勞些時日,扶持新君坐穩這把椅子。”
“臣敢不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皇帝意味深長地笑了,隨后問道:“依你之見,這糧倉之案該如何處置?”
“秘密調撥糧食進京,然后雷霆手段清查糧倉,一舉打掉這群碩鼠。不過那少年說得對,制度不修,以后這種事無法杜絕。”
“與朕想到一塊兒去了,朕打算調河南府與京東路的官倉糧食進京,不過這么大規模的糧食進京如何做到保密?”
“陛下放出風聲——北伐!”
幾日后的朝會上,皇帝便讓近臣提出了北伐的建議,這個建議立刻遭到了群臣的反對,反對的朝臣紛紛諫言,天下剛剛安定,朝廷正需要修養生息。
再說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險,就算燕云十六州不在大周手中,只要大周勤修德政,天下歸心北方蠻夷也無法奈何大周。
主戰派與主和派再一次在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一時間誰也說服不了誰,北伐的決議遲遲定不下來,皇帝給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那就是不管是否北伐,先準備北伐的糧草一準沒錯。
朝堂上的爭斗并不會影響到宋文遠的錢莊運營,卻影響了晉王的心情,小郭畢竟還沒有老郭的那份兒城府。
這些天對皇帝對貪官的縱容頗有怨言,在聽到皇帝竟然又要重啟北伐的準備時,更是氣的對宋文遠抱怨道:“文遠!你說我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后方不靖就想著要北伐,他就不怕前方將士打仗,后方被那些蛀蟲吞了糧草嗎?”
宋文遠也對皇帝的這一操作弄得不知所謂,就算這老皇帝沒有歷史上說的那么英明,也不至于如此糊涂吧。
這里面必定有一些晉王與宋文遠不知道的內情,那么這個內情到底是什么呢?
“殿下!您都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臣更加不知道,要不您還是進宮問問陛下吧。”
“本宮不去。”
這皇帝家的傻兒子還鬧起了脾氣,宋文遠不愿參與天家的家事,只能默默聽著晉王的抱怨。
隨后幾天皇帝頒下圣旨,欽命殿前司都檢點、宋國公趙匡胤為督糧欽差,前往京東路、河南府督運糧草。
所督運糧草全部暫存陳橋驛,隨時應對北伐的糧草供應。這道圣旨引起了朝堂上的各種猜測。
宋國公趙匡胤是顯德七年封爵,與封爵同步的是趙匡胤主動上交了帶兵之權,這些年除了重大的朝會,甚至連朝會都不上,一直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
沒想到皇帝竟然安排趙匡胤這個過氣的軍將重新出山,一時間各種猜測滿天飛,更多的猜測是皇帝看樣子是下定決心要北伐了。
消息傳到宋文遠耳朵里,第一想法是時隔十多年,還是躲不過陳橋兵變的命運嗎?
宋文遠害怕了,自己與大周皇室過從甚密,尤其還是晉王這樣的儲君,若是趙匡胤真的當了皇帝,會不會把自己給咔嚓了。
看來自己得準備好跑路了,一旦傳出趙匡胤重新領兵北伐的消息,自己立刻轉頭就跑,先跑回鹽城,再帶著母親一起跑。
這倒霉催的,怎么都已經改變了這么多的時空,還是逃不過歷史的輪回,若真是這樣,自己做的這一切還有什么意義,到頭來還不是回到原點。
什么七海之王,什么大航海時代,一切都是浮云。
宋文遠頹廢了,與晉王二人每日借酒消愁,甚至還一起結伴如勾欄瓦舍,在風塵中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