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婚事,李煌的臉色變了,臉上敷衍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看著宋氏拘謹的神色,李煌冷笑一聲道:“李某尊你一聲‘親家母’,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李某的‘親家母’了,李家與王家結親,即使是議婚事,也該是你王家的家主,亦或者是王家的當家主母出面,李某跟你個下人有什么好說的。”
一句下人讓宋氏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雖然這話李煌說的一點兒錯都沒有,宋氏身份低微確實沒有資格與李家談論婚事,但是這樣當著宋文遠的面赤裸裸的羞辱宋氏,著實沒把宋氏放在眼里,更是完全沒將宋文遠這個準女婿當回事。
宋氏本就是一個不受待見的丫鬟,王老爺連個名分都沒給過她,在王家也是一個透明的存在,若不是知道他們母子沒有任何的威脅,也不想背上一個惡毒的名聲,估計早就想辦法將他們母子給處置了。
這樣的身份地位,與李煌比起來,根本不能對等,被李煌的一番搶白堵的啞口無言。
幾次張嘴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最后只能站起身來,萬福一禮嘆息一聲說道:“親家!是我們母子考慮不周,打擾了。”
見宋氏被壓制住,李煌又露出笑容道:“這事也不是李某難為你們母子,你們王家如今什么情況,李某也多少有些耳聞。這時候你家向李某提出成親是否有些不合時宜?”
宋氏凄慘一笑,再次行禮道:“是妾身考慮不周,這就告辭了!”
“宋姨娘且慢!李某有一言,可否愿聽?”
“親家有話請明講!”
“王家什么情況你我心知肚明,我們兩家的婚事已經不可能繼續,若是王家能夠放棄婚約,我李家愿意給予一定的補償。”
李煌圖窮匕見,將退婚的話說了出來。退婚這種事無論什么理由,這時候提出來都是落井下石。
只要王家不點頭,他這婚就退不了。若是鬧得滿城風雨,他家的閨女還要不要嫁人了。
這個時候對李家最有利的條件便是趁著宋文遠母子落難,多少給點兒錢將婚約解除。
只要將象征婚約的婚書要回來,李家肯定愿意出點兒錢。
而這正是宋文遠愿意跟著宋氏來李家的目的,他們母子身無分文,若是不趁著這個機會弄點兒銀錢做謀生之資,以母子二人現在的條件,能不能活下來都是未知數。
宋文遠擔心母親會出于自尊,選擇放棄李家的經濟補償,身無分文的母子二人,拿到這筆補償銀子就是母子二人翻身的唯一機會。
在母親說話之前,宋文遠搶先開口道:“李叔叔!按理說長輩說話不該晚輩插嘴,可這件事事關晚輩的聲譽,晚輩不得不說幾句話。”
李煌橫眼看向宋文遠,冷哼一聲道:“既然知道自己是晚輩,那還不閉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與不成都與你無關。”
“李叔叔說的不錯,晚輩人微言輕確實沒有說話的分量,但是晚輩卻可以拖著這婚約不退。只要我家不退婚,你家小娘子也不能另找婆家。
再說晚輩也可以向官府控告,李家悔婚的惡行一旦傳開,名聲可就徹底臭了。”
李煌看向宋氏冷笑道:“這就是你王家的家教嗎?”
宋氏不知兒子心中所想是什么,還以為兒子舍不得放棄這門婚事,想要繼續爭取成婚。剛想說點什么,卻被宋文遠拉住她的衣袖,低聲在耳邊道:“娘親!這事就由兒子處置吧。”
宋氏這會兒也沒了主意,看到兒子主動承擔,心里一松閉嘴不再說話。
“李叔叔!我王家的家教再差,也做不出悔婚這種惡事,難怪人說商賈之人皆是見利忘義之徒呢!”
李煌老臉一紅,這事李家做的有些下作,上不得臺面。
然而李煌也有苦衷,他就是一個商人,趨利避害就是他的本能,王家眼瞅著就要倒霉,他又怎舍得將女兒推進火坑。
“賢侄何苦如此咄咄逼人,我李家就是個小商人,根本不敢沾上官場的是非,一場是非下來,你們王家可能只是傷到皮毛,而我李家有可能就是灰飛煙滅,”
宋文遠也理解李煌的選擇,設身處地的站在李煌的角度上考慮問題,就是宋文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不過你李家既然想要擺脫王家的漩渦,又不想背負罵名,那就只能用錢來買宋文遠閉嘴。
眼下他們母子正好需要一筆錢安身立命,能夠從李家敲下多少錢,關系到宋文遠與母親之后的日子過得是苦還是甜。
至于什么拿尊嚴換錢,去他么的,沒有錢命都沒了,還在乎其他。
“李叔叔!我們這孤兒寡母哪里敢對別人咄咄逼人,無非是自保而已,眼下我們母子被王家逐出家門,身無分文,本來以為還有個岳家可以投奔,哪里想到李叔叔卻做了更無情之事。”
李煌被王文遠擠兌的更加羞愧難當,悔婚這事說破大天也是李家的不是,這事他是辯無可辯。
“賢侄!老夫知道這事對你不公平,可是老夫真的怕啊!賢侄說吧,只要你愿意退婚,條件盡可提,只要老夫能夠做到的一定答應。”
“李叔叔!明人不說暗話,我們母子如今落難,想要尋個安身立命之所,既然李叔叔想要退婚,我的要求也不高,補償給我們母子一個能夠住人的鋪子外加一千兩銀子。
這點兒財物對于李叔叔這樣的家業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李叔叔不會拒絕吧?”
李煌感覺自己臉上的肉都在蹦蹦亂跳,這小畜生不但沒有禮數,還這么獅子大開口。
要知道大周如今一兩銀子能買三石糙米,江都縣的縣令一年的俸祿才九十石,換算成銀子才三十兩。
合著這小畜生一張嘴便要了縣太爺三十年的俸祿,也不怕撐死自己個兒。
“賢侄!鋪子的事沒有問題,你要是要一千貫鈔,老夫不會說半個不字。可是你要一千兩銀子,這不是要老夫的老命嗎?
你難道不知道我大周太祖立國之初就頒下圣旨,金銀不得在市面流通,市面上只準流通紙鈔與銅錢。
若是百八十兩銀子,老夫還能想辦法給你去淘換,一千兩你是想要老夫的命呢!”
宋文遠這具肉身從小就喜歡讀關于律法的書籍,當然知道大周朝是禁止金銀流通的,但是由于朝廷不懂經濟規律濫發紙鈔,原本一貫紙鈔朝廷規定兌換一千文銅錢,現在最多能兌換二百五十文。
這個時候民間早已私下里使用銀子做為大額交易的貨幣,大戶人家都以囤積銀子做為累積財富的手段。
宋文遠相信李家拿出一千兩銀子一點問題都沒有,只是李煌商人本色,即使是關乎家族存亡的大事,也會不自覺地討價還價。
“李叔叔!您要是覺得這一千兩多,那晚輩這婚就不退了,您若是不怕我王家連累到你家,讓李家家破人亡,您大可不答應。”
李煌捋著胡子沉吟了半晌,咬牙說道:“小子!王家怎么出了你這么個錙銖必較的另類,算你小子狠,老夫應下了,什么時候給老夫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