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人坊，武府，書房。

武攸寧和武攸暨兩兄弟面對而坐，喝著清茶。

“阿兄，你一大早便讓我到你府上，所為何事？”

“二郎，有些話我昨天就想跟你說了！

只不過公主府人多嘴雜，你又剛從新開獄出來，所以這才延緩了今日...”

“阿兄，可還是家書謀反案之事？我心中也是疑慮頗多...”

“嗯！二郎，我且跟你講個故事，你慢慢用心聽...”

武攸寧說完這句話后，微微抿了一小口茶，又頓了頓嗓子，接著娓娓道來。

“還是從頭說起吧！

半月以前，二郎你向圣母獻字，繼而勸進，圣母駁回。

兩日之后，言官傅游藝率百姓再次勸進，圣母又駁回。

圣人當即便與黑齒常之、趙懷節(jié)密謀，聯(lián)絡(luò)三州刺史，計劃于十月十日起兵謀反，目標直指圣母！

二郎你未封左鷹揚衛(wèi)將軍之前，黑齒常之、趙懷節(jié)手握左右鷹揚衛(wèi)、左羽林軍，共計禁軍三萬余人...

而十月正是左右羽林軍調(diào)防之日，左羽林軍當守衛(wèi)整個上陽宮！

趙懷節(jié)暗中安插趙之言，用反詩家書傳遞謀反信息！

再之后的故事，二郎你也就都知道了...”

武攸寧品著清茶，言語平平淡淡。

武攸暨一口喝下不去，聽的驚恐萬分！

腦海里更是浮現(xiàn)出，李旦那副文氣書生、唯唯諾諾的模樣...

“真是圣人要謀反？他想殺了圣母？”

“二郎，阿兄說了，這只是個故事...”

“可這個故事有很多講不通的地方啊！

首先，為什么非要從我的手中傳遞家書？

其次，劉皇后身邊的婢女小紅為何又要找到太平？

再三，事情敗露后，為何不直接殺了趙之言滅口，反而協(xié)助他遁逃？

前面已經(jīng)死了兩個軍士加一名婢女，為何偏偏要留下趙之言這個活口？

最后，圣人知道此事后的反應(yīng)，當即就上稟了圣母，這樣豈不是把所有人都出賣了嗎？”

武攸寧聽完武攸暨的話后，臉上浮出了一抹笑容。

“二郎，看來你最近長進不少啊！你說的很對！

但如果婢女小紅不是圣人安排的呢？

再如果趙之言，雖為趙懷節(jié)的本家，其實也不是圣人的人呢？

二郎，你以為圣母掌權(quán)十余年，靠的又是什么？”

這兩個點，正是武攸暨心中最大的疑惑，此時卻被武攸寧一語點破！

“阿兄，趙之言是你派胡非去抓的！你可是掌握了什么真憑實據(jù)？”

“二郎，阿兄再三重復(fù)，這只是個故事！”

武攸寧還是一副平平淡淡的語氣，微微笑道。

武攸暨聽后卻很是抓狂，他這個阿兄就這一點不好，動不動就喜歡跟他打啞謎！

“二郎，你也喝茶！不要心浮氣躁...

所謂權(quán)謀權(quán)謀！權(quán)在前，謀在后！

在這個故事里，其實圣人從一開始他就敗了，所以他也從一開始就提前為自己準備好了退路...”

“阿兄，你是說其實我就是圣人的退路？”

“或許吧！只是恐怕就連圣人他也沒有料到，二郎你既進了新開獄，居然還能活著出來...

有人拿你做退路，也有人拿你當先鋒啊！二郎！”

說到此處，武攸寧話里話外，其實已經(jīng)解答了武攸暨心中大部分的疑問！

武攸暨突然想起，那日在長樂門前，武攸寧對他說的那句，要下雨了...

自己這個阿兄，竟早就于那時已經(jīng)料到神都今日之局面？

就這樣，武攸寧還說他自己的才智不行...

武攸暨又想起，在新開獄時，周興對他行刑之事。

“阿兄，我懷疑鸞臺納言武承嗣，曾讓周興暗中加害于我...

他不也是武家之人嗎？他還是我們的堂兄...

難道就因為我搶了他的駙馬？可那也是太平自己選的...”

武攸寧喝完了他茶杯中的最后一口茶，輕搖了搖頭。

“二郎，故事到這兒就結(jié)束了！

后面的事不可說，也不可想...

近日，我想圣母應(yīng)該還會召你入宮一次！

之后，便要血流成河了...”

武攸暨這次聽得明白，趙懷節(jié)之后必是三州刺史李光誼、李璥、劉延景，還有大將軍黑齒常之！

至于圣人李旦、劉皇后，那就不知道了...

周興的新開獄里，要血流成河了么？

沉默之間，武攸暨突然想到了上官婉兒。

“阿兄，你可知楊炯此人？

如今也被抓進了新開獄，可有什么法子能保他一命？”

“楊炯？如果不是因為謀反，此人堪稱我大唐文壇領(lǐng)袖...

但二郎，你其實想問的是上官舍人吧！

此人倒是可保！只是阿兄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二郎，那周興不是挺巴結(jié)你的嗎？你何不去見周興一面試試？”

武攸暨聽完心里又是一驚，連周興巴結(jié)他，武攸寧竟然都知道！

在他面前，自己這個阿兄的情報靈敏速度，表現(xiàn)的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

由此看來，武攸寧也絕非僅僅只是一個鳳閣侍郎如此簡單了...

“好！那我就去找周興試試...

不過周興此賊，日后我必殺他！”

一提到周興，新開獄里各種不好的回憶瞬間都涌上了武攸暨心頭，對于周興他是恨得牙直癢癢。

武攸寧張了張嘴，倒是想說些什么，最后輕嘆一聲，頓了頓道：

“二郎，上官舍人那邊你盡力就好！

你且去吧！今日之事，你回府之后，不要告訴太平！

以前阿兄總說，讓你服侍好太平...

從今往后，你更要保護好太平！

二郎你記住，太平永遠都是你的后路...”

轉(zhuǎn)眼間，武攸暨已經(jīng)離開了武攸寧府。

他是待召家中，不用上朝，但武攸寧還是要每日上朝的...

至于前去找周興之事，那也得等到下了朝之后。

見了周興該說些什么呢？又該怎么保住楊炯的性命呢？

天色蒙蒙亮，武攸暨的車馬行駛在天街的大道之上，他獨自思考中...

他的阿兄武攸寧，最后還對他說了一句，太平永遠都是他的后路...

車馬前，二虎和一個車夫一同在趕車。

“阿郎，接下來我們?nèi)ツ模渴腔毓鞲窟€是...”

車轎內(nèi)的武攸暨又想到了趙之言，其人雖已死！

但活著的時候，卻是胡非和另外一個安西軍兄弟一起抓來的！

今日上午無事，正好再去胡非家里看看，順便見一見那位安西軍兄弟，神都的不良人張大重...

“二虎！先回一趟公主府！

再多準備些物品，去胡非家里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