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聽到了笑聲。
那笑聲仿佛近在咫尺，又像是遠在天邊。
但大雨并沒有停，狂風也在怒吼。
笑聲卻格外得清晰，格外得冰冷，也格外得嘲笑。
零扶起了酒德麻衣，兩個女孩在雨中相互扶持。
楚子航持劍挺立，如一柄寧折不彎的長槍，鋒芒畢露。
路明非也停止了咆哮，晃著腦袋，似乎十分痛苦。
一個鐵灰色的人影從雨幕之中緩緩走出，甲胄隨身，鐵面森嚴。
雨水在他鐵灰色的鎧甲上濺出了一朵朵水花，金色的獨目如同搖曳的鬼火。
路明非突然抬起了頭，赤金色的瞳孔中爆發出宛如太陽的光芒，照亮了雨中的身影。
“你……才是……奧丁……”路明非的聲音沙啞，每說一個字都仿佛在吞吐碳火，從嘴角溢出了白色的蒸汽。
之前的“假奧丁”，在開戰前給奧丁遞劍的角色，如今站在眾人面前，雖未言語，但已宣告了自己的身份。
因為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壓，強大的龍威沖擊了在場的眾人，已經讓他們忍不住要嘔出鮮血。
奧丁！
他才是真正的奧丁！
楚子航目眥欲裂，肩頭的烙印似乎要燒起來了。
“呵呵呵……”
神沙啞地笑著。
他抬起覆蓋著鐵甲的手，虛空一抓，那柄落在積水中的彎曲長矛便回到了他的手上。
緊接著是一聲高亢的嘶鳴。
那匹本該死去的八足天馬重新站了起來，再一次抬起了四條前腿，發出了猶如雷鳴般的長嘯。
它邁著堅定地步伐，來到了奧丁的身邊，屈膝。
鐵手撫摸著馬鬃，奧丁翻身上馬。
天空的烏云中，雷電再一次聚集。
“走……”路明非低吼道。
酒德麻衣和零對視了一眼，沒有動。
楚子航也恍若未聞，甚至邁步走向了奧丁。
但一個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后，抓住了他的脖頸，轉身就要離開。
在場除了路明非，沒有人看到這個人是怎么來的。
一身黑色的長袍，遮住了他的一切，但那雙金色的瞳孔仿佛睥睨眾生的王，甚至連奧丁都遠遠望來，與他隔著雨幕對視。
但他沒有成功離開，因為路明非閃身擋在了他的面前。
“你想救他，就別攔我。”那人說道，聲音很熟。
楚子航此時不知為何暈了過去，被黑袍人攬在懷中，以至于顯得黑袍人有些矮小。
路明非混沌的大腦中此刻多了一絲清明，想起了這個熟悉聲音的來源。
文藝匯演那天的“玩偶人”。
還有剛才擋住“奧丁”刺向楚子航一槍的巨鐮，應該就是面前這個黑袍人。
從他表現看來，似乎并不想楚子航死。
這是路明非的直覺。
他讓開了道路。
那道身影十分果斷，抱著楚子航，隱沒在雨幕之中。
“跟上他……”路明非對零和酒德麻衣道，“他似乎知道這個領域的出口。”
“我們的任務是保護你的……”零開口道。
“原來你果然和她們是一伙兒的。”
他打斷了零的話，同時奮力壓制著自己憤怒而嗜血的欲望，用極快地語速道：“如果你們真的不想我死，就趕緊離開！”
“可我們……”
“走！”一個聲音在酒德麻衣和零的腦海中響起，聽起來像個孩子，卻又擁有無此的威嚴。
“老板？”酒德麻衣失聲道。
“走！”
酒德麻衣再無遲疑，拉住遲遲不動的零，奔向了雨幕之中。
零跑了兩步回頭看去，只見路明非那張猙獰的臉上仿佛帶著微笑，正在和她揮手告別，隔著一重重的雨幕。
而奧丁的身影已出現在了路明非的背后，長槍揮落而下。
巨大的枝狀閃電突破了云層而來，將路明非的身影淹沒。
零沒有回頭，只是看著，閃亮的光芒沖擊著她的雙眼，直到眼前一片黑暗。
血液自她的雙眼淌下，滑落臉頰，像是紅色的淚。
……
長槍的尖端被握住一只纖細、漂亮的手中，略顯稚氣的小臉甚至帶著些嬰兒肥，紅撲撲的，像是熟透的蘋果。
“哥哥，你永遠不聽我的良言相勸。”路鳴澤搖了搖頭，“怎么？魔鬼的話這么沒有公信力嗎？雖然我們臭名昭著，但我們一般都是最后才騙客戶，前期我們的投入基本都是真的。”
“我他媽信你個鬼！”小魔鬼的出現似乎讓路明非暫時回歸了清明，甚至連吐槽屬性也死灰復燃了。
“你小子不光借尸還魂，還他媽返老還童了是吧？這嬰兒肥是怎么回事？你打硅膠了？”
路明非捏著路鳴澤的小臉，吐槽道。
“粗魯，太粗魯了。”路鳴澤有些嫌棄地拍掉路明非的手，揉著臉道，“雖然哥哥你現在這幅尊容稱不上優雅，但你行為能不能優雅一些。咱都是體面人哈。”
“你們這些拿巖漿泡澡的魔鬼還挺講究。”
路明非樂得歇歇，看著周圍被停止的時空，就連奧丁也沒逃過被定身的命運，舉槍挺刺的姿勢仿佛一副3D立體的油畫。
“你連他老人家都能定？”路明非有點驚訝，“我承認之前有些小瞧你了。”
路鳴澤粲然一笑：“魔鬼，無所不能……幾乎。”
“魔鬼說話也大喘氣么？”路明非看著路鳴澤抓住長槍的手，發現手指與手腕上已經迸濺出了燦爛的血花，而且還在一直延伸。
“果然沒那么容易吧。”路明非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歇夠了，換我來吧！”
路鳴澤似是一怔，忽笑道：“哥哥現在的覺悟很高啊！”
路明非笑了笑，“這些年我只明白了一個道理。萬事不求人，求人不如求己。”
路鳴澤撓了撓頭道：“哥哥，你讓我們這些業務員很難做啊。”
“難做就辭職！”路明非越過路鳴澤，徑往奧丁而去，“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何必為別人賣命！”
長劍斬出，原本停止的世界轟一聲再次運轉。
路鳴澤的身影緩緩消失，輕聲笑道：“路明非，這么多年，終于到你耍帥的時候了么？”
天地間雷電肆虐，路明非躍起一劍，已將雷電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