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大法師走后，李元與云霄回屋。

云霄盯著李元的側(cè)臉問道：

“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這真是一塊珊瑚嗎？”李元指著那顆血肉模糊的龍頭。

云霄皺眉，“對啊，你看到的是什么？”

李元沉默了，思量許久后，決定告訴云霄真相。

他不知道在玄都的視角中，托盤上面的東西是什么。

如果和云霄一樣，看到的是珊瑚，那么說明他被某個幕后勢力蒙蔽了。

如果和李元自己一樣，看到的是龍頭，那么說明玄度大法師，乃至太清圣人，本身就是那個幕后勢力。

李元仰頭，一動不動地盯著殘破的龍頭，頭皮發(fā)麻，后脊發(fā)涼，那上面布滿了詭異的缺口，像是被某種怪物咀嚼過一般。

不論如何，幕后之人絕非善類。

云霄境界跌落，與通天教主失去聯(lián)系，身陷囹圄，看不破這龍頭情有可原。

但玄都大法師，背后站著的可是太清，誰能蒙蔽圣人？

……

最大的可能，太清圣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樣慈祥平和，他收自己為徒時，就包藏禍心。

玄都選擇這個時候，把龍頭偽裝成珊瑚送過來，是為了試探自己，太清開始懷疑自己了。

李元剛才的反應(yīng)雖然不大，但玄都一定注意到了，他能看破幻像的秘密，已經(jīng)暴露在太清面前。

太清估計(jì)會出手抹除掉自己，或者用某種手段修改自己的認(rèn)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李元想起了麒麟崖下，云霄雖然對功德之力推崇備至，但沒有一絲一毫的儲備，原因應(yīng)該就是，被太清圣人影響了記憶。

……

形勢有些危險，因?yàn)橛幸晃皇ト硕⑸狭俗约海恢篮螘r就會出手。

……

不過也有好消息：

一是玄都明顯輕視了自己，才會用這么粗暴的手段試探。

二是他還有云霄這個助力。

……

不知道這古怪的鐲子，能不能解決云霄的記憶問題。

……

李元決定試一試，他把手腕上滾燙的玉鐲取下，一邊遞給云霄，一邊說道：

“娘娘，你戴上玉鐲，再看看這‘珊瑚’是什么？”

云霄接過來，玉鐲自動變大，套在皓腕之上。

她扭頭，看向桌面上的托盤，像是被一道雷劈中，呆在原地，眼神先是震驚，然后是迷茫、痛苦。

“頭好疼，我好像忘了什么……”

云霄喃喃自語，眉心有絲帶狀的盈潤光彩流出，在她頭頂之上匯聚。

這是頂上三花，金仙境界的標(biāo)志。

三朵晶瑩剔透的蓮花之內(nèi)，金色與灰色的流光碰撞纏繞，旗鼓相當(dāng)。

當(dāng)金光壓制住灰色光芒時，云霄眼中，托盤上是猙獰的龍首；當(dāng)灰色光芒蓋過金色光芒，占據(jù)上風(fēng)之時，則是璀璨的珊瑚。

云霄感覺，自己的識海仿佛要被撕成兩半，身軀止不住地顫抖。

……

金色的流光是一把古樸長劍，是具象化的庚金大道。

灰色的流光是一條高速移動的，纖細(xì)的龍的虛影，身上的波動李元很熟悉，與太清給李元的灰色戒指如出一轍。

李元的心沉了下去，這下可以確定了，幕后黑手就是太清！

那枚黑色的靈獸卵，像是受到牽引一般，從孵化室破門而出，加入戰(zhàn)團(tuán)，融入到灰龍?zhí)撚爸小?

只見灰龍停滯下來，一分為二，小的一部分化作一點(diǎn)灰芒，留在云霄的三花中。

大的部分保持著虛影的形態(tài)，沖上云端，長嘯一聲后開始暴漲，化作百丈大小的巨大幻影。

托盤上擺放的，玄都所送的“珊瑚”逆天而起，沖破屋頂飛向高空，與虛影的龍頭重合在一起。

這一刻，原本血肉模糊的龍頭活了過來，腐肉之中，長出一茬又一茬蠕動的肉芽。

肉芽綻開，長出了鹿角牛耳、龜頸蛇身、魚鱗蜃腹、鷹爪魚尾……

一頭威嚴(yán)的神龍，新生了……

祂低頭，望向李元和云霄，發(fā)出無聲的嘶吼，幽藍(lán)色的吐息點(diǎn)亮了夜空……

云霄之前布置的天機(jī)盤，也飛入高空，領(lǐng)域張開，覆蓋住整個戰(zhàn)場，屏蔽天機(jī)。

古樸長劍逆天而起，擋在灰龍和云霄之間。

金光明滅，仿佛太陽提前升起……

……

正當(dāng)古劍與巨龍對峙的同時，玉鐲之中，伸出了一條漆黑的藤蔓。

李元趕緊把玉鐲摘下，遠(yuǎn)遠(yuǎn)拋出。

藤蔓之上纏繞著濃郁的死氣，一端扎根在玉鐲，另一頭沖天而起，和古劍一起，一同絞殺向灰龍。

看來這藤蔓是幫手。

……

巨龍、古劍、藤蔓，三者碰撞，掀起一陣陣颶風(fēng)，如同有一萬道雷霆在夜空中翻滾，又如同銀河沸騰傾落。

強(qiáng)光淹沒了一切，只能聽到海浪般的龍吟。

龍吟聲先是亢奮，繼而憤怒，最后變得凄慘。

雖然有了肉體，但金光與藤蔓聯(lián)手，巨龍逐漸招架不住，甩開金光，想要逃跑。

但藤蔓直接撕裂了空間，出現(xiàn)在灰龍面前，將其攔了回來，三者繼續(xù)纏斗在一起。

……

正當(dāng)灰龍節(jié)節(jié)敗退之時，藤蔓的行動遲緩了下來，因?yàn)橛耔C之中的靈力不多了。

云霄此時意識不清，李元沒有猶豫，抓住玉鐲，向其中瘋狂灌注靈氣。

金丹期的修為經(jīng)不起這么大的消耗，氣海很快被榨干，李元毫不猶豫從自己的金丹之中剝離靈力。

這一舉動對修行者來說，宛如鈍刀割肉！

難以言說的痛感在李元腦海中炸開，蓋住了所有感覺，兩眼發(fā)黑，耳邊嗡鳴，身體在催促自己的主人快些昏厥過去。

但李元沒有，他保持著靈臺的一線清明，忍著凌遲一般的痛苦，咬牙堅(jiān)持。

……

深空中回蕩著龍的怒吼，腐蝕性的龍血雨點(diǎn)般砸落，撒滿整個院落，李元掙扎著脫下道袍，蓋在云霄身上。

道袍不夠大，他就抱住云霄，護(hù)在身下。

……

終于，血色藤蔓像一條巨蟒，纏繞住了灰龍，灰龍還想要掙扎，但藤蔓表面長出鋒利的尖刺，穿透了它的鱗片。

扎入血肉后，尖刺上又長出更細(xì)的尖刺，新生的尖刺又再度長出尖刺……

每一輪尖刺長出，灰龍的身體便劇烈地顫抖一下。

最終，尖刺像樹根一樣，扎根在灰龍體內(nèi)，汲取著養(yǎng)分，養(yǎng)分通過藤蔓流到玉鐲中，玉鐲再反哺給李元，被龍血腐蝕的脊背上，長出新的肌膚。

……

灰龍沒了動作，像是條凍僵的大蛇。

它的軀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了下去，最終只剩下薄薄一層角質(zhì)的外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