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在場之人一番言語，蕭煜大致了解了情況。

杜氏，韋氏與馮氏乃京兆世家龍頭，為爭奪第一世家的名頭，數(shù)百年來明爭暗斗不斷。

這不，他們的弟子今兒把爭斗帶到了獵場上。

嬴稷拿出一塊價值連城的和氏玉璧作為彩頭，揚言誰打的獵物最多，這塊玉璧就歸誰。

世家子弟愛財物，更愛玉。

玉者，君子也。

有這樣的美玉，自然引來一眾士族的眼饞。

他們便帶著人進山打獵，最后這三家打來的獵物總數(shù)竟是一樣多。

嬴稷便說，你們評判一下自己的功績吧。

誰家的功績最多，這塊玉璧就歸誰。

三家本便因此相互看不順眼，如今聽到要用功績來爭玉璧，當(dāng)即開始大聲爭吵。

吵著吵著就打了起來，打著打著場面一混亂，那出身韋氏的一位小諸侯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被長槍扎成了個透心涼。

等到眾人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小諸侯已經(jīng)氣絕多時了。

兩邊人紛紛開始推卻責(zé)任，說是對方的人殺了小諸侯。

這推攘之間又吵起來，隱隱又有了大打一架的趨勢。

再后來，便是蕭煜出來，也便有了現(xiàn)在三方對峙的一個場面。

“王姬何在？”蕭煜想起什么，忽然問。

“今日長公子去營帳陪了王姬一會兒，到了申時王姬便稱作身子不適，回狄道縣找夫人號脈了。”謝玄作揖。

也就是說，現(xiàn)在需要他來主持場面。

蕭煜看向隱藏在人群中的嬴稷。

嬴稷對上蕭煜的目光，坦然一笑。

冷冷收回視線，蕭同志走到那小諸侯的尸首前，看了一眼旁邊拔出來的長槍。

長槍上刻著一道圖騰，蕭煜將長槍拿起，遞到眾人面前，淡淡開口道——

“此槍上所刻圖騰，為杜氏一族所有。方才打斗中，哪位杜姓郎君丟了他的武器，且自行出列?！?

眾人沉默片刻，有個將士哆哆嗦嗦地走了出來。

“此人誤殺諸侯，將其拿下。方才帶頭斗毆的人，一并拿下，帶回狄道縣審問。”蕭煜把長槍拋給謝玄，淡淡開口。

這三個世家的子弟面色一變，正要說話，卻在看到蕭家軍那冰冷肅殺的眼神后，集體選擇了沉默。

眾人散去，蕭煜又忽然出聲：“長公子且慢?！?

嬴稷便慢吞吞停下腳步，回頭笑瞇瞇地看向蕭煜：“蕭侯喚吾，所為何事？”

“長公子當(dāng)真送了本侯好一份大禮。”

“何大禮？”

“這三個世家，皆有自己扶持的公子。這些公子是長公子爭奪儲君之位的強勁對手，長公子此行，是想借冬狩之名除去自己的心頭之患。

他們死了人，作為東家的本侯就必須出手處理此事。無論處理的好與不好，本侯都將與那三大世家生出嫌隙，日后入京必遭那三派排擠——

長公子當(dāng)真打得一手好算盤?！?

此時場地已無第三人，凜冽的冷風(fēng)吹到這里，拂亂兩人大氅上的絨毛。

嬴稷笑著拍起手來：“好一番精妙絕倫的推論。不過，蕭侯此言可需證據(jù)。若無證據(jù)，便是犯了誹謗皇族的不敬之罪哦。”

“任何事情只要做了，便會留下痕跡。自以為抹除的干凈，他人也能找到蛛絲馬跡?！笔掛厦鏌o表情地盯著嬴稷，

“長公子有蓄意引發(fā)斗毆之嫌疑，且一道隨本侯回縣里飲兩杯茶吧?！?

“如此，那吾便隨蕭侯去一趟吧。”

就這樣，冬狩在出了人名后草草結(jié)束。

沒有出事兒的世家為了避嫌，紛紛啟程回家。

而嬴昭，嬴稷，還有三大世家一行人，紛紛隨著蕭煜浩浩蕩蕩地回了狄道縣。

經(jīng)過一番審問追查，蕭煜確認了那人就是殺害小諸侯的兇手。

但他一口咬定此事是自己一人所為，并無他人教唆。

此事也被懿德王姬知道，懿德王姬判了此人車裂之刑。

而那些帶頭打起來的世家子弟，也都被賜了笞刑三十，禁足三月，罰俸半年。

至于那慘死的小諸侯，懿德王姬大手一揮，叫他家的弟弟沿襲了爵位，又賞賜了好些真金白銀用作慰問。

那些世家礙于懿德王姬有眾多大臣支持，不敢說什么話，便將怨恨全部推到了蕭煜身上。

蕭煜說的話成真了一半。

此事在明面上就這么結(jié)束了。

但其實不然。

臘月三十，也便除夕當(dāng)天，蕭煜又問了一遍當(dāng)時跟著進去打獵的，三大世家的侍衛(wèi)。

經(jīng)過蕭煜套話，這些侍衛(wèi)最終一致承認，他們打的獵物，有大半都是別人早就準(zhǔn)備好的，他們只是撿了漏而已。

就是巧合的是，他們拿著撿漏的獵物和自己的獵物回來一算，總數(shù)竟然都是一模一樣的。

而三個帶頭打獵的世家小郎君又十分喜愛玉璧，尤其是價值連城的和氏玉璧。

于是就有了那一幕。

撿漏？

記錄了這些人的口供，蕭煜又派人喊來謝玄與追風(fēng)，詢問他們在冬狩開始之前的一段時間，有沒有人提前進過山。

謝玄搖了搖頭，倒是追風(fēng)想起了什么：“我巡視時曾經(jīng)遇到一隊黑衣死士，我以為他們要行刺某位諸侯，便留了一部分人下來，帶人去追趕。

只是追了一半這些人便不見了蹤跡，我回來時詢問可否有異常，那些人俱是搖頭說沒有。”

蕭煜若有所思片刻：“追風(fēng)，將你留下來的那批將士傳過來問話。”

“主公，那些都是蕭家軍，他們豈會有異心？”追風(fēng)面露詫異之色。

“蕭家軍不會有異心，但別人會?！?

追風(fēng)愣了愣，心里明白了什么，當(dāng)即沉了臉去傳喚那些將士。

那些人卸下甲胄武器入內(nèi)，朝蕭煜齊齊作揖。

“抬起頭來。”蕭煜叩著桌案，淡淡開口。

眾人紛紛抬頭，只是一起低垂著眼睛。

蕭煜打量了片刻，忽然起身走到一人面前：“戴了這么久的假面，悶是不悶？”

那人愣了愣，忽見蕭煜伸過手來，一把按住他臉頰，猛地朝旁邊一拽。

這一拽，竟拽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

旁邊幾人見狀，紛紛扭頭欲跑，卻被追風(fēng)和謝玄的人，以及他們手中的大刀攔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