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門內門晉升大比結束已經一個月有余。
上千外門弟子中有百人順利躋身內門,徹底脫離枝頭化作鳳凰,成為人們眼中天之驕子,真正有資格踏上修行道路,有機會踏破玄關,成為神藏修士。
而那‘十二圣子’經過激烈紛爭,從上千人中脫穎而出,幾乎無人可當,牢牢占據了晉升榜單的前十二位,被十二主峰收為山主的記名弟子,只要踏足神藏秘境,便可脫離‘記名弟子’的名頭,真正成為山主親傳弟子。
而作為東州一方仙道巨擘,周圍十數萬里方圓地界都要接受天道門號令,因此歷次天道門內門晉升大比,不僅僅是宗門內部的大事,還牽引著方圓十數萬里中國度、大小仙宗的關注。
這次內門大比中的一舉一動都會備受關注。
凡是獲得了內門弟子資格的人,都會被各方古國、宗門踏破門檻,前來資助其修行,目的便是提前投資,若是資助的內門弟子未來成長為一代巨擘,這些背后資助的古國和宗門也將獲得在天道門內的話語權和各種資源傾斜。
修行一道,財侶法地,缺一不可。
這也是晉升的內門弟子與各方勢力做得一對雙方都有利的交易。
然而比起往屆,這次的內門大比諸多晉升內門的天驕弟子卻成了話題的附庸。
人們最為樂道得是內門大比上的兩件大事情。
其一便是有位少年天驕出世挑戰天道溫家,甚至最終引動了溫家老祖親自出手將其鎮壓,若只因此倒還好,人們至多惋惜一位天驕的逝去。
可是隨著數十年來頭一位新晉通玄境修士出世,將這件事徹底推向高潮。
第六山主親傳弟子顏思月,晉升通玄境界首次出手便將同為通玄修士的溫家老祖強勢鎮壓,而且還是事件中那位少年天驕的師姐。
甚至有秘密的傳聞從天道門內部流傳出來——那位新晉的通玄境大能為了給師弟取回公道,親上溫家所在的天道門三十六副峰之一的落煙峰,刀劈溫家門匾,將溫家駐地都毀去大半,但溫家老祖不敢露頭,最終還是第二山主親自出面,將這位新晉通玄大能勸退。
少年天驕不懼天威遭通玄大能鎮壓,卻引出少年天驕背后的通玄境師姐親自為其主持公道,逼退老牌通玄強者。
這樣精彩絕倫的故事,再結合天道門數十年來頭一位晉升通玄境大能這樣的爆炸性消息,導致這個事件幾乎以颶風般的速度以天道門為中心席卷方圓十數萬里,舉世聞名。
甚至無數江湖術士、說書先生連夜將這個故事趕制出十數回的話本,在世間流傳,一時間竟成為十數萬里內最熱議的話題,將內門晉升大比的事情完全的壓制了下去,再無人關注。
甚至還有一些歪本話劇將這故事進行了吸引人眼球的改編,延伸出各種虐戀情深的故事,偷偷流傳,引得無數懷春少女在深夜中臥在被窩里偷偷看的夾緊雙腿羞紅雙頰,而看到感人至深處又暗暗垂淚哭紅眼睛。
......
“啊~”
白云峰竹樓中,做為各類話本故事男主人公的少年天驕此時正臥在床上,仰著脖子,仿佛等待喂養投食的幼鳥,全無半點話劇中英雄氣概、少年天驕的氣度。
“你多大的人了,快點起來自己吃。“
“哎呦,不行師姐,我現在還渾身虛弱痛疼的很,手指都抬不起來。”穆青躺在發出痛苦的哀嚎聲,可憐巴巴的望著顏思月,但眼神炯炯有神,看不出半分疼痛虛弱的模樣。
望著他這幅模樣,顏思月有幾分無奈但還是寵溺的端著一只盛滿稀粥的木碗坐在床沿,拿起勺子輕輕舀起一小勺稀粥,輕吹幾下將熱氣吹散,然后送入少年張大的口中。
“師姐,我想吃肉!”
不多時,一碗稀粥都送入穆青肚中,但他還不滿足,可憐巴巴地看著顏思月。
“你現在還太‘虛弱’,等你什么時候好起來,我就給你做肉食吃。”
“啊!”
穆青不禁長大嘴巴,臉上露出糾結神色,糾結著師姐喂粥和吃肉到底那個更加重要些,最后他有了答案,腦袋往被窩里鉆了鉆,“那就還是等好了再吃肉吧,我可能是還得再虛弱一陣。”
聞言,顏思月握著碗沿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差點就忍不住把飯碗扣到他的頭上。
“好了,不要再跟個小孩子一樣了。快點起床穿好衣服,師尊要見你。”顏思月略帶有些無奈的哄著他。
“師尊要找我干嘛自己不過來?”穆青眨眨好看的眼睛望著她,露出疑惑表情。
而當穆青看著師姐那逐漸有些陰沉的臉色,自知不妙,連忙伸手將被子掀開,從床上跳了起來,活動幾下,‘驚喜’的說道:“哎!師姐你猜怎么著,我感覺好像完全恢復了。”
“快點穿衣出來,給你做了肉食放在外面,等會就涼了。”顏思月端著粥碗轉身出去,只是轉身后在穆青看不見的角度,唇角微微勾勒出弧線,展露出笑意。
五年未見,穆青成長了不少,但兩人卻毫無隔閡,仿佛五年只是隔了一個夜晚。
目送顏思月離開,穆青立刻安靜下來,他感受著體內已經能夠在經絡中正常運行的靈力,而除了靈力之外,還有一股極其濃厚的生機充斥在體內,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提升著他的肉身強度。
他粗略估計,自己的肉身至少要比一個月前強出兩三倍,血液骨骼中的氣血更是雄渾的如同一只妖獸兇禽,不似人族。
師姐這是給我吃了什么神藥,本來體內不少經脈都出現了裂痕,如今不到一月,竟然完全愈合了。穆青無比驚訝,須知經脈、靈海、識海是修士的根本,丹田靈海是每一個修士的力量源泉,經脈則是運行靈力的通道,識海中則藏納著修士的元神根本,需要打破神藏境才能打開識海,接觸元神。
這三者是修士修行道路最重要的三種,任何一樣出現損毀都會造成極其嚴重的后果。他被溫家老祖一掌壓下,雖然沒有壓中,可被那股也被撕裂了不少經脈,本來應該修養最少數年才能溫養好,可在師姐的那片神藥之下一個月就被完全愈合。
穆青盤坐在床上,運行《金烏觀想法》進行內觀。
恍惚間,穆青只覺得自己好想來到一處世外天地,云靄籠罩,霞光垂髫,在目光所及的霧靄深處仿佛還有神山浮沉,仙庭坐落,偶爾驚鴻一瞥間才能窺探。
而在穆青面前,是九座無比廣闊的偉岸門戶玄關坐落在一座神山之上,此刻九座玄關已經全部洞開,一條被云霧籠罩的通往山巔未知方向的崎嶇路徑出現。
站在九重玄關轉身看去,會發現一片澄凈空明的大湖,大小方圓有數里,湖面平靜如鏡,不起波瀾?
這就是內觀下穆青丹田處的靈海,而在一個月前這片靈海只有一里有余,如今卻增長數倍體積,這也是那片神葉的藥效。
這里便是穆青體內的情況。
凡是要踏上修行路的人,第一關首要便是叩開坐落在神山上的玄關,打通身體與外界天地的聯系。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層隱關,那就是感知靈氣、接引靈氣入體進入經脈流轉,最終開辟丹田靈海,單單是這一關便難倒無數人,更別說打破玄關了。
不過這些對于穆青來說幾乎如同水到渠成般,第一次開始修煉,便能夠接引靈氣入體。后續半個月便開辟出丹田靈海,繼而叩開第一重玄關,將當時指導穆青修行的顏復嚇了一跳。
穆青極目遠眺,目光看向第九重玄關后面的神秘路徑,他想要踏上去,這是通往打開神通秘境的路徑。
但是守墓人前輩曾經跟他說過不到極境不要突破的提醒。
因此他在第九座玄關下被困兩年之久,仍無所獲。
可是,如今穆青有一些收獲與感悟了。
經過與溫言一戰,被溫禮、溫家老祖接連鎮壓,在生死之間的大恐怖中,穆青感覺自己似乎窺探到了踏入極境的門徑。
不過,師姐說了第六山主要面見自己,而且外面還有等待自己的肉食,穆青收起想要進行實驗的想法,離開內觀天地,穿好衣服朝房外走去。
踏足極境與尋常修行不同,沒有參考,無人指導,一切全憑嘗試,他也不愿輕易進行冒險嘗試,想要在相對安全些的環境下進行。
......
落煙峰,溫家所在。
自從一個月前,整座落煙峰便被戒嚴,不準進入,也無法外出。
而此刻溫家駐地與一月前的繁花絢爛,熱火烹油般的鼎沸氣象不同了,一股低沉的氣氛壓抑在整座落煙峰上,低沉壓抑無比。
而原本山峰上的繁華樓閣,廣廈萬間,如今有一大半都化作廢墟,到處都是一副破敗、落寞的景象,唯有駐地最深處的還有一些建筑還保留著,很多溫家弟子都正在收拾著房屋廢墟,人人臉上都掛著晦暗不明的破敗顏色。
似乎話本中女仙子前來溫家尋找說法,并毀去溫家大半基業的風聞不是作假。
而在溫家駐地最外圍刻有溫家牌匾的白玉牌樓,此刻已經坍塌一半,而另一半與牌匾則完好無損,從光滑的斷口處還能看到復雜繁瑣的陣法紋路,是極強的陣法守護,但依舊被利器一下斬開,只剩下一個‘家’字孤孤零零的掛著,另半邊的‘溫’字則不知去向了哪里。
在溫家駐地的最深處,有一座宮殿有些矚目,這是溫家老祖的住地,平日里被視作家族禁區,輕易不可入內。
此刻,不見天日的殿宇內,有些黯淡的燭火影影倬倬,搖擺不定,照亮近處的地方,而更多的地方則被未知的黑暗所籠罩。
沓,沓。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溫禮徑直走入殿中心才停住,仰頭看向宮殿上方空無一物黑暗。
“爺爺,家族廢墟處理的差不多,正在進行重建,差不多再有兩個月就可以恢復大半了。”溫禮恭敬地說道,只是臉色依舊虛白,元氣不足的模樣。
“靈海怎么樣了?”黑暗中傳來溫家老祖那蒼老沙啞的聲音。
“已經服用了您賜的丹藥,藥力極好,約莫不出一年大概便能夠全部修復。”他依舊恭敬,但被提及‘靈海’時,他臉上閃爍過幾分不自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溫禮等待了片刻,略有些猶豫的小心問道:“爺爺,不知道溫言那小子怎么樣了?”
他雖然不太待見自己那個弟弟,但終究是親兄弟,骨肉血親。
黑暗中沉默片刻,傳來聲音。
“他受傷太重,正在療養。”
“另外傳令下去讓家族的內的所有人都不要招惹是非,一切等我徹底出關后再做決斷。一個時辰后,讓你父親進來。”
“孫兒明白了。”溫禮領命,小心的退出殿宇。
隨著黑暗中傳來一聲低沉的‘嗯’,殿內陷入靜謐。
不多時,位于宮殿上方的燭火似乎被風吹拂,輕微搖晃,照射到宮殿上方的那片黑暗中,一剎那似乎顯露出一個少年身影。
若是溫禮在此處便會驚愕發現,剛才一瞬間顯露出來的人影正是自己的親弟弟——溫言。
黑暗中,‘溫言’臉色陰郁著,周身散發與他年輕模樣不匹配的著陰暗與滄桑的攝人氣勢。
“這幅軀體雖然是我的嫡系血脈,但仍不行,天資太低了,根本無法支撐。”
當他輕輕開口,卻是一副滄桑無比的年老嗓音,正是溫家老祖的聲音。
他突然想起穆青。
十二歲的玄關大圓滿,甚至能夠將金烏觀想法在玄關境就顯現出清晰羽毛,這是何等驚才艷艷的天資。
“真是鮮美的年輕軀體啊!”
他的眼神中流漏出貪婪的光芒,仿佛遇到了美味食物的饕鬄食客。
“若是得到這具天資絕世的軀體,我必定能夠踏出關鍵一步,登臨通玄之上,再續壽元!”
“只是那可惡的顏思月阻擋!”
提及顏思月時,‘溫言’的眼里露出無比暴戾的神色,但從暴戾之下,能夠窺見一絲絲深深的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