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蘭盾,阿克羅姆宮藏書室。
“九十歲老太為何起死回生,荒林小屋為何頻頻亮光,數百頭母羊為何半夜慘叫。”莉莉安娜一臉嚴肅,她逐漸不再用名為沃從·埃伯哈特的男性身份了,特別是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索性連頭發也不束,隨便披在背后。
神人難不成也有讀取記憶的力量……路西澤腹誹,接過艾蕾遞來的茶杯:“結果呢?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老太太只是睡著就被裝進了棺材,小屋半夜有流浪漢入住,至于母羊……則跟一名單身未婚的大齡牧民有關。”說到最后,莉莉安娜話音低下去,聲若蚊蠅。
“牧民跟母羊半夜慘叫有什么關系?”路西澤沒聽懂。
“真是的!不要讓我說明白啊。”莉莉安娜羞紅了臉,不肯回答。
“據說牧民牧羊都是在野外較為偏僻的地方,容易受色欲之神莉莉絲的蠱惑,”正在旁邊沏茶的艾蕾倒是明白了,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欲望高漲的牧羊人無處發泄,于是不得不同純潔的小羊交合。”
路西澤大受震驚,同樣聽到這番話的戴蒙卻沒什么反應,似乎這是很司空見慣的下流軼事。
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平民因為自身見識短淺,很容易為不了解的瑣屑所擔驚受怕,冕下倒也不用全部去親身過問。”艾蕾輕笑。
現在是達梅里亞之子冒險團來到塔蘭盾的第二天清晨,宿醉的貴胄們還在呼呼大睡,他們則聚集在這里,聽著莉莉安娜講述近日對黑刀蹤跡的調查。
窗外大雪玩命的下,像誓必要殺死所有人。
“我不想錯過任何可能有關的線索,”莉莉安娜思考著,“不過這樣一來,塔蘭盾外城及周邊區域就算調查完了,我的神識也沒有找到火痕。”
在黑刀刺殺艾蕾那天,她的火焰點燃了對方半個身體,若無特殊方法去除,這種侵髓入骨的神火即使熄滅,也會像陰燃的火種般等待復燃,其上的神力在她本人眼中,更是如黑夜中的火把一樣顯眼。
“一無所獲啊!”路西澤的手指輕敲桌面。
“還是有收獲,”莉莉安娜頓了頓,“如果外城沒有黑刀踏足過的痕跡,說明黑刀很有可能一直都待在內城。”
沉默降臨,這個可能太過驚悚,在黑刀行刺后,原本就戒備森嚴的內城,巡查衛兵又增加了一倍不止,很難想象黑刀還能藏身何處。
“那么內城呢?也沒有找到火痕嗎?”路西澤問。
“恰恰相反,”莉莉安娜的神色古怪起來,“內城不是沒有火痕,而是幾乎到處都是火痕,這些痕跡都很濃郁清晰,就好像黑刀每晚都會把整個阿克羅姆宮穿梭一遍,如入無人之境。”
“他這是在向我們挑釁。”戴蒙站在書架邊,低聲道。
路西澤點頭:“他會為此后悔的。”
“內城不可能有太多地方給黑刀躲藏,”莉莉安娜展開圖紙,上面是她手繪的阿克羅姆宮平面圖,手指向其中一處,“而這些地方大都聚集在這里。”
“偏殿。”艾蕾一眼就看出了這是什么地方,席爾穆納對家族子嗣的教育,不是尋常貴族能比擬的。
“偏殿啊……”路西澤也沉吟著,對這個猜測并沒有感到意外。
阿克羅姆宮由原騎士王國塔里昂的王庭改建而來,這座淪陷的騎士王國首都,得益于占領者金牙戰團的貪圖享樂,在戰爭中所受毀壞較小,城內建筑保存較為完善,所以新王庭基本保存了舊王庭的基本結構。
而偏殿,在騎士王國時期,是作為‘騎士王尤瑟’家族成員的居所而修建,單論占地面積,幾乎與主殿不相上下。
但眾所周知,卡斯特家族現在只有三個男人作為成員,其中一個甚至還不在塔蘭盾,路西澤跟莉莉安娜等人一起住在主殿旁的客殿。
侍從和衛兵則有另外修建的居所安置,不需要去積滿灰塵的無人殿室居住,偏殿就這么沒人管的一直閑置了下來。
至于羅蘭,他居住在議事大廳的金殿的正后方,更是不會去問津偏殿。
“整個塔蘭盾,我覺得只有這個地方,可以讓黑刀躲藏如此之久都不被我的神識發現。”莉莉安娜說。
“還有地下水道。”戴蒙忽然插話,但沒有補充后繼。
可見眾人不解的望來,他也只好繼續解釋道:“塔蘭盾不止在綠潮時,在過去千年都沒有受到過占領者的大肆破壞,同時這里也是人類最早建立起的大型城市之一,歷經卡斯塔諾、黑卡斯塔諾、騎士王國三代,我們腳下翻修過一遍又一遍的地下水道早已連通了深處的地下河,它的錯綜復雜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聞名整個東陸,由此還誕生了一句俗語……”
“卡斯塔諾最琢磨不透的東西,情人的床榻,皇帝的心,以及塔蘭盾地下水道的出路。”
“這我倒是沒考慮過。”莉莉安娜望著地圖,思索片刻后,根據記憶在上面添加起地下水道流通過地面的出口來。
“地下水道,黑暗,”路西澤看著地圖,忽然有了主意,抬頭道,“戴蒙,你能負責搜索里面嗎?你的夜視和逃生能力在地下再適合不過了。”
不料戴蒙立刻就拒絕了,在他的記憶里這還是頭一次:“不行。”
“為什么?”路西澤皺眉,他不是不能接受戴蒙的拒絕,但需要知道理由。
“我不是不愿意去地下水道,”戴蒙猶豫片刻后說道,“只是我作為死徒的弱點,是害怕流水。”
“你們血嗣不害怕陽光,卻害怕流水?”
“陽光只會讓血嗣變得虛弱,但不會殺死血嗣,”戴蒙說,“每個死徒,會根據自身升格血液來自何位先祖,而決定身為死徒的弱點,例如懼鹽,懼流水,懼刀刃,但每個血嗣都怕火和銀器。”
“據說在很久以前,太陽可以把血嗣灼燒成灰燼,只是不知何時起,太陽不再具有這種力量,甚至連驅逐邪祟的力量也失去了,從此魔法生物開始游蕩世間。”莉莉安娜從神人的識庫中取出這段知識。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沒有聽說過這種說法。”
“我也沒有。”艾蕾也搖頭。
“況且塔蘭盾的地下水道如我剛才所說,實在太過復雜,單憑我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搜索完全。”戴蒙說。
“是啊,這樣看來,地下水道必須由我去搜索,畢竟火痕的神力只有我才可見。”莉莉安娜嘆氣。
“派出衛兵去搜索如何。”路西澤提議。
“在這么黑暗的環境里,太多凡人也只會自亂陣腳罷了。”
“那么我跟你一起去,”路西澤站起來,“總不能讓你獨自赴險,何況我也能看到火痕。”
“偏殿我一個人就可以,”戴蒙說,“有死徒的影化,就算是黑刀也沒那么容易能留下我。”
“可艾蕾殿下的護衛呢?單憑一些凡人的衛兵可攔不住黑刀。”莉莉安娜想起那把黑色的匕首,那絕不是普通的魔法力量。
“冕下不必擔心,”艾蕾微微一笑,“先前兄長沒有帶人前來,還需要冕下招撫,不過現在,席爾穆納貴為皇族,自有一套可靠的手段。”
“既然如此,我們立刻行動,”路西澤沉聲道,“黑刀只要存在城里一天,對每個人都是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