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澤在議事廳跟卡里昂·布萊克塔撞了個滿懷。
這名伯爵聯盟的領袖,卡斯泰利爾法理的繼承人,此刻看起來毫無什么風度可言,他道了句抱歉,就踏著重重的腳步迅速離去了,臉上略帶慍色,等走到青銅門前正準備推開時,卡里昂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回過頭來。
“你是卡斯特家的路西澤?”卡里昂問。
“閣下有事找我?”
“真是你殺了‘血拳’那個該下七層地獄的畜生?”
“和我的另一名戰友一起。”路西澤補充。
卡里昂點點頭,從懷里摸出一枚純銀色的勛章拋給他,路西澤接過手,只見這枚勛章的面上刻有一條栩栩如生的白龍。
“拿著它,這是卡斯泰利爾過去頒發給至高騎士的榮譽勛章,跟塔里昂王國的藍寶石之眼勛章是同一級別,甚至更受尊崇,”卡里昂說完想了想,解釋道,“在卡斯托納斯城陷時,血拳殺死了我的國王,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的妹妹,還有......很多很多人。”
“如果有朝一日,你愿意來庇護地,我會用東陸最可口的美酒,最美的女孩,最好的面包和鹽來招待你。”
“可是卡里昂閣下,您把它給了我,您該怎么辦呢?”路西澤覺得這枚勛章有點燙手。
卡斯泰利爾的銀龍,塔里昂的藍寶石之眼,就算在過去以騎士為尊的東陸,也是足以讓無數騎士為之奮斗一生的目標,它們皆由國王親手賦予,無論是誰得到這兩者中的任何一枚,都足以榮及此人整個家族。
比如現在里面正站著的一位邊區領主,塞希爾爵士,就是塔里昂王國滅亡前的一名藍寶石之眼騎士。也正是憑借著這份榮譽,他成功召集了許多愿意追隨他的東陸原住民組成灰燼騎士冒險團,成為科琳圣戰中的一份重要力量。
路西澤的話似乎觸動到了卡里昂的心弦,他憂傷地說:“卡斯泰利爾已經徹底消失了,滅亡了,沒有了,這枚勛章對我來說也就沒用了,因為卡斯泰利爾再也不會回來了。”
“就算科琳徹底勝利,獸人永遠消失在東陸......也一樣。”卡里昂搖頭。
“進去吧,他們在等你。”他最后說,然后推門離開了,背影很是寂寥。
看來邊區領主們和東陸隕落王國的殘余,在某些事情上無法達成一致啊,路西澤目送著卡里昂離去,心里暗忖。
這是必然的事,當雙方利益發生不可調解的沖突時,唯一的解決辦法就只有等其中一方支撐不住,率先退場。伯爵聯盟想要光復以往的卡斯泰利爾王國故土,但這絕無可能,過去大大小小的領主土地,現在已經駐滿了邊區領主們的冒險團,因躲在庇護地幸存的卡斯泰利爾舊貴族們視不肯歸還領土的邊區領主們為竊賊,冒險者們則自視為開拓者。
正如卡里昂本人所說,卡斯泰利爾已經滅亡了,成為歷史的塵埃,而那些沉浸在往日輝煌中的夢里人還不愿意醒來。
他雖然理解,同情,但并不愧疚,因為卡斯特家族也是邊區領主中的一員。
他們付出了大量的金錢與時間——甚至不惜賣掉作為家族根基的領土,冒著生命危險來到東陸為人類奮戰至今,現在理應,也是時候得到回報了。
世上可沒有免費的午餐,如果有,請優先給他來兩份。
甩開這些思絮,路西澤收起銀龍勛章,上前推開白門,踏入恢弘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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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入王廳,許多極有地位的視線便接連向他投來,但其中最具分量的仍當屬坐位于王椅的科琳,而洛薩恩·藍牙正對著他微笑。
他也看見了羅蘭,他出列站在王廳正中。撕碎的掛毯,割斷的披風,還有碎成一顆一顆小石粒的大理石地磚,無不在無言述說著方才發生在這里的的爭執是有多么激烈。
他走到羅蘭旁邊,與其并肩站在一塊。
“羅蘭·卡斯特,”科琳站起來,走下御座之間,背后千扇彩窗齊齊落下光線,將她的身影照耀的如真神般巍峨。
“我授予你銀池以西至塔蘭盾的土地,那里曾是塔里昂的國都,它以盛產奉行七美德的榮譽騎士聞名世間,你當以你的劍,重揚它隕落的璀璨,保衛那里的王庭子民,驅散籠罩他們身邊的黑暗。”
“我若未能奉行,當為有德者替任。”羅蘭單膝跪地,讓科琳手持的長劍搭上他的肩膀。
終于,他們終于走到了這一步,此刻就算是路西澤,也不禁激動起來。
這是領主的冊封儀式,也是簡約的帝國誓忠禮。
雖然在決戰時,羅蘭在山頭類似待價而沽的行徑,令邊區領主們有些許不滿,但不可否認的是,正是卡斯特家族那恰到時機的沖鋒,為整場戰爭的勝利添上了一記重碼。
所以授予卡斯特家族像塔里昂王國故都,這般對得起對方所做出的巨大貢獻的富饒土地,對他們而言也可以接受。
有當世唯尊的神人——科琳為背書,從此刻起,羅蘭已經完全可以自稱塔蘭盾公爵!
甚至說如果有遭一日,科琳逝去,這個公爵也許還能升格為國王...
不不不,還是不要太貪心的好,路西澤立刻打消掉自己這個念頭。
作為大領主的附屬雖然會受到諸多桎梏,但勝在安全,就像達梅里亞公國雖然滅亡,只要卡斯特家族愿意宣誓效忠,威斯克大公也不會在明面上為難自己的新封臣。
而身為獨立王國,雖然身份地位的確會尊貴不少,可一旦滅亡,其下場也是相當慘烈的,整個家族都可能在頃刻間覆滅。
還是以達梅里亞公國舉例,席爾穆納貴為帝國皇族,原本人丁興旺,枝繁葉茂,可在丁香戰爭失敗后的現在幾乎凋亡殆盡,據外人所知的席爾穆納家族唯一幸存的男性,只有現在正站在這座王廳里的另一名邊區領主,流亡者羅吉爾·席爾穆納。
路西澤只求卡斯特家族繁衍昌盛,在他崛起之前受點委屈都可以,不當國王,只作為一名公爵家族存繼在世也勉強能接受。
唉,自己真是太穩重了,路西澤自覺謙虛的想。
科琳完成了對羅蘭的冊封儀式,又轉身面向路西澤,她長長的紅發飄揚,在光下如火焰般明耀。
“路西澤·卡斯特。”科琳對他說。
“冕下。”路西澤也單膝跪下。
“是否是你親手殺死了‘屠城者’血拳。”
“是的,冕下,但并非我獨身一人。”
科琳點點頭:“你的誠實是可貴的美德。告訴我,那和你并肩作戰之人的名字,讓我招他進來。”
“他叫沃從·埃伯哈特,現在就在殿外。”
這是一套準備好的說辭,對即將發生的事,無論是路西澤,還是在場眾人都心知肚明。
最初聽說路西澤殺死了血拳,這名獸人中數一數二的戰將時,眾多邊區領主第一時間的想法是不可能,等聽到并非獨自一人,而是兩人合作的結果后,才勉強接受下來。
雖然二者都不是騎士,也都未成人,但也好過路西澤一人獨自斬殺。
畢竟如果真是那樣,都不是難以接受,而是聳人聽聞的問題了。
只是埃伯哈特這個姓氏,邊區領主們思索了好一會,都從來沒有聽說過,想來應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吧。
沃從·埃伯哈特很快被帶了進來,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叫到這里,因為路西澤什么都沒有告訴他,就是把他帶到閃耀王庭前,也是以生拉硬拽的方式。
邊區領主們在見到他的一瞬間都驚呼起來,劍舞者之首內斯特林更是直言:“好一個俊俏的百花騎士。”
沒人注意到,科琳冒險團的副團長,洛薩恩·藍牙的臉色微不可察的變了變。
“你是沃從·埃伯哈特?”科琳溫和地說。
沃從面色僵硬,路西澤只當他有些緊張,然后他也跪下來:“是的.....冕下。”
“你們已經證明了自己的驍勇,也證明了自己的劍是為保護弱者而戰,”科琳舉起方才為羅蘭冊封的劍,“我想要親手賦予你們騎士之稱,不知你們是否愿意。”
“不勝榮幸,冕下。”沃從跟著路西澤齊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