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上面寫的什么，”特蕾西亞只是舉起一下，就立刻蓋住了手里的白板，像老師蓋上學(xué)生背誦課文的書本，“然后復(fù)述給吾聽。”

路西澤口吐出一個又一個數(shù)字，這些數(shù)字是白板上那一連串足足幾百個，根據(jù)特蕾西亞心情寫下的隨機數(shù)字的一部分。

“停，”特蕾西亞突然說，“倒著背。”

他沒有絲毫停頓，如流水般順暢。

“十三位。”

“七十九位。”

“二百五十位。”

“三百六十八位。”

“九。”

“錯！”白板被一把拍在路西澤頭上，特蕾西亞滿臉恨鐵不成鋼，“給汝說過多少次，不要靠記憶，要靠回憶，像回憶一副電影畫面一樣，把汝所見所聞的每分每秒都回憶起來！”

“真是夢里都不得安生啊，”路西澤徹底趴倒在課桌，心神俱疲，“話說我們這又是什么調(diào)調(diào)的Cosplay。”

他們身處在一間現(xiàn)代教室，教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他趴在下面的課桌思考人生，特蕾西亞坐在講臺上，扎著高馬尾，穿著白襯衫、包臀裙、黑高跟，黑絲襪，她居然還戴了副方框眼鏡......從窗戶望出去就能看到海洋，島嶼的日光斜照在嶄新的課桌上，爽朗的海風(fēng)拂面，安逸的氛圍，本該很享受，他幾乎快回想起那黑白色的學(xué)生時代。

如果不是路西澤能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恐怕……他就會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夢的內(nèi)容是往日看過的某部島國片子。

這里是他的精神之海，現(xiàn)提供給特蕾西亞暫住。

“不過比起前些日子是要好多了，雖然緩慢，但這說明汝有在變化。”

“變化？”

“是的，變化，”特蕾西亞沉吟了許久，“不僅僅局限于外觀和肉體的變化，為尖頂所選召者，越是深入上層世界，受法則與塔羅的影響也越深，為了承受這種影響，吾等的靈魂不得不自發(fā)的改變形狀，就像是為了殺戮，把生鐵融化成鐵水困在模子里，好讓它凝固冷卻后，成為劍的形狀。”

“聽起來有點恐怖，老樣子，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路西澤皺眉。

這種不由個人意志主宰的變化，讓他想起些不好的回憶。

“……談不上好壞，因人而異吧，很多時候，有些人痛苦的根源對另一些人來說卻是極樂的天堂，反之亦然，就像失去凡世形體的吾于汝而言，”特蕾西亞淡淡地說，“變化并無好壞之說，它只是很重要，它是一名密徒真正踏入尖頂?shù)臉?biāo)志。”

“那我什么時候才能開始研習(xí)秘術(shù)？”路西澤問。

在更加了解這個世界的同時，他的危機感也是與日俱增，卡斯特家族現(xiàn)在所面對的種種危險，如果可以，他想要盡快擁有更強的力量去保護(hù)身邊的人。

“早著呢，汝的變化現(xiàn)今還只是極其膚淺的階段，近乎超憶癥卻毫無副作用的記憶力，可以一定程度上幫助汝規(guī)避危險的敏感潛意識，作為奉行輝光的密徒，這些不過是基礎(chǔ)中的基礎(chǔ)。”

“如果汝想要更加深入尖頂，無論是以哪種方式，吾都奉勸汝最好三思而后行，”特蕾西亞提醒，“尖頂帶給汝的變化，可不會每次都如汝所愿，吾就親眼目睹過一位老友，在追逐‘無光密林’的道路上，永遠(yuǎn)變化成了一只甲蟲。”

也比如普萊斯……想起那團(tuán)滑膩的黑色觸手，路西澤就一陣惡寒，然后他想到一個問題。

“不朽者的變化比起密徒，會更加劇烈嗎？”

“與其說是劇烈，不說是更加詭異，這很正常，吾等畢竟是離諸塔羅最近的那一批凡人，想要獲得力量與知識，又怎么可能不付出點代價。”

忽然鈴聲大作，歡快的下課鈴響徹四方，見特蕾西亞居然連這種細(xì)節(jié)都注意到了，路西澤好一陣無語。

“到早晨了，時間過的真快，”特蕾西亞輕笑，“那么下課，關(guān)于籠罩世界的九大法則，還有塔羅們的知識，吾下次……不，得下下次再教給汝了。”

“在這里休息一陣，吾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好了不少，所以接下來打算離開一段時間，汝就乘著這功夫，解決在凡世的事務(wù)吧”

路西澤好奇地問：“你要去干什么？”

“在卡斯托納斯的時候，吾發(fā)現(xiàn)了一名比起汝要有前途得多的好苗子，”特蕾西亞豎起大拇指，“所以吾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坐標(biāo)。”

“吾要去招攬他，問他是否愿意成為吾新的使徒。”

·

西陸，安本納爾帝國，月神之耳地區(qū)，教庭國，阿羅爾島。

“這是非常嚴(yán)重的指控，多米尼克，”維拉·博斯用大拇指撫摸權(quán)杖的紅寶石，“我不能單憑你的一面之詞，就展開一場對所有萬神殿會議成員的大清洗。”

“這不是什么我的一面之詞！維拉！”多米尼克大聲反駁，“這是在科琳冕下，以及眾多位邊區(qū)領(lǐng)主們的見證下，共同得出的證據(jù)確鑿的結(jié)論！”

“多米尼克，我必須得提醒你，本農(nóng)爵士的騎士侍從——科琳·達(dá)內(nèi)，她神人的身份，至今還沒有得到過萬神議會，或者任何神殿主教區(qū)的承認(rèn)。”維拉淡淡地說。

“我很熟悉第七律的內(nèi)容，真是多謝你了！”多米尼克怒吼。

維拉不加理會，繼續(xù)道：“至于那些邊區(qū)領(lǐng)主，一群不受各自國家歡迎的流亡者，一群貪圖世俗金錢土地的冒險者，一群嗜殺的匪徒，更是擔(dān)不起陪審團(tuán)的名號。”

“夠了！維拉，我不想再跟你掰扯你的那些偏見了，如果你不愿意徹查議員當(dāng)中的異端，那我就自己來！”多米尼克徹底喪失耐心，作為孤身前往東陸的唯一的萬神殿議員，他從來都是個對邪惡毫無容忍的主戰(zhàn)派。

“我從沒說過不愿意徹查議員，”就在多米尼克幾乎要放棄說服的時候，維拉忽然說，“我只是不愿意在沒有確鑿證據(jù)的情況下，便對自己人大動干戈。”

“那你是什么意思？”多米尼克皺眉。

“你得去調(diào)查，帶來我們之中有受托米牧師腐化，存在異端的證據(jù)，”維拉以權(quán)杖捶地，發(fā)出咚咚的兩聲，“不過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你會得到異端裁判所的幫助。”

教堂的側(cè)門打開，身穿黑色常服的男人走進(jìn)來，沒帶任何臂章和肩章，全身也沒有任何可以表明他身份的紋章，他長相不算出眾，可此刻笑著，倒有一種特別的親和力。

“他是異端裁判所的新所長。”維拉介紹。

“新所長？法里德呢？”多米尼克邊問邊摘下手套。

“跟你一樣，他受邀出任加韋德教區(qū)的主教，所以卸任了教國職務(wù)。”

“您好，多米尼克大人。”男人微笑著，握住了他的手。

“我叫因諾肯季，因諾肯季·蓋勒，聽說您即將成為科琳冕下在萬神殿議會里的代表，我很期待與您一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