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布萊克家族是卡斯泰利爾王族的分支,歷代負責鎮守卡斯托納斯城北方,霍爾要塞的防線,在千年前,古卡斯塔諾帝國憑借它以抵抗來自巨人之墓海岸的冰霜巨人部落的襲擊,在千年后,它雖然仍是王國北部最堅固的防御工事,但對來自東方的獸人綠潮來說,它的防御毫無意義。”
“在國王已死在墨石灘一戰,新王年幼,貴族臨時議會攝政,卡斯托納斯遭受圍攻,決定開城向杜坎·森投降的前一刻,我正作為都城護衛隊司令官的騎士扈從身處其間。”
“真是愚蠢,那群貪生怕死的貴族以為自己只要恭恭順順的拜倒下來跪舔杜坎·森的腳趾,獸人的戰刀就不會落到他們頭上了?”路西澤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微微皺眉。
“可在當時看來,這幾乎可以說是最好的選擇,那時候杜坎·森還沒有展露獠牙,它占領王國的土地,卻不殺死它原有的主人——當然后來我們知道這不過是暫時的,也還沒有頒布對人類的滅絕政策,為異族所統治當然恥辱,但在價值的天平上,生命顯然高于尊嚴。”
“它只是還不清楚人類的軟弱。”
“……也許吧。”戴蒙·布萊克不否定。
“把你手邊的那個架子遞給我。”
“拿去。”
窗外是翠綠斐然的園林,嵌入其間的人工河道將宮廷建筑和園林或分開或圍起來,重新修復的建筑物采用達梅里亞公國的巴洛克樣式,建筑外觀繁瑣、華麗,但寬闊且極具對比效果的廊柱,又帶給人以氣勢恢宏的感覺。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曾經的騎士之國,塔里昂王國的王庭內部,不過它現在有了一個新的名字——阿克羅姆宮,羅蘭·卡斯特用曾經位于東月神之首地區的家族領地為它重新取名,以此象征卡斯特家族權勢的回歸。
他們在三天前回到了塔蘭盾,歷經半個月的時間,帶著沃從·埃伯哈特和戴蒙·布萊克一起,前者的神女身份除他們原本的幾個知情者外,沒有透露給其它成員,羅蘭對外以游俠的身份向旁人介紹她。
至于戴蒙·布萊克……離開卡斯托納斯的當日,他忽然上前來說自己已經脫離伯爵聯盟,想要加入卡斯塔冒險團,路西澤在給他一拳表示恩怨消解后,便把他收作侍從帶在了身邊。
這倒不是說明他有多信任戴蒙,只是據維洛薩所說,戴蒙·布萊克是身為尸鬼的超自然魔法生命,這一點引起了他難以抑制的好奇心,還有研究欲。
反正根據他那廢物系統的說法,只要羅蘭和維洛薩沒事,自己就是不死的,既然如此,收下戴蒙·布萊克這么一個‘稀有生命’在身邊,還能賣對方一個人情又何樂而不為。
這也是特蕾西亞·佩達的意見。
自從在北湖鎮殺死普萊斯后,每隔幾天,路西澤的夢中都會出現這名自稱上層世界的不朽者,她有時會教導他關于上層世界的知識,不過大多數時間她都在精神之海的沙灘慵懶的躺著,觀看路西澤前世的記憶,不過也許正是因此,她的精神狀態……一天比一天一言難盡。
“收集魔法世界邊緣的物品,知道隱秘不為常人所知的歷史片段,或者了解各種神秘莫測、邪異詭異的東西和人,這些都是你身為學徒急需豐足的東西。”特蕾西亞對他如是說。
不過也是收下戴蒙·布萊克作為侍從,他才發現這名看似情感冷漠、木訥的少年,其實并不沉默寡言,他只是不說不必要的話,只要你對他作出詢問,他就可以用最精確的語言描述出你想知道的事。
就像現在。
“所以你還是沒告訴我,你是怎么從人類變成一只尸鬼的。”路西澤用鐵釘把木架固定在支撐柱上。
“我現在已經算不上尸鬼了,在瑟銘從那名不朽者手里得到血族十三始祖之一者的精血后,我褪去腐肉,升格成了死徒。”
“有什么區別嗎?”
“主要是變得更聰明了,原來動腦子的時候總感覺里面卡著些什么。”
“……還真看不出來。”
“你以后會知道的,”戴蒙繼續講述,“杜坎·森進入卡斯托納斯后,立刻收繳了所有軍士的武器,讓我們跪在黑墻上,埋頭看著城外,對于這些我們只能順從,我們在城墻上跪了有足足一天一夜,這時又一批人被拉上了城墻,我們認出他們的身份,閃耀宮廷里的那些貴族大人,然后獸人們拔出刀來,砍斷他們的手腳,把他們丟入了城下干涸的護城河。”
“不意外。”
“用它們的說法,杜坎·森只是保證不用武器殺死我們,但并沒有保證我們的生命安全,城墻上的人一個接一個被砍斷手腳丟了下去,我是最后一個。”
“……”
“我躺在一群由無手無腳的人組成的尸堆里,耳邊滿是痛苦的慘嚎,開始大家都像蟲一樣擁擠蠕動著,但很快就不動了,這時天開始下雨,我淋著雨,躺在尸堆里,全身麻木的想死都做不到。”戴蒙的口氣很淡,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我在尸堆埋了好幾天,我很驚訝自己居然能挺這么久,也為此痛苦,所以當有人把我從里面挖出來的時候,我滿心怨恨。”
“那個人就是血族十三始祖的某位?”
“我不知道,往后我再沒見過它,也許它只是一名普通有繁衍能力的高等血族,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選擇轉化我,也許是出于同情吧,總之當我醒來時,我已是四肢健全,從腹內涌來的強烈饑餓感告訴我,我正躺在一桌美味佳肴上面。”
“……你吃了他們。”
“是的,我吃掉了我曾經同僚們的尸體,當我咬住他們殘缺的骨頭,終于恢復點神智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成為了一個什么東西。”
“所以卡里昂·布萊克想殺掉你。”路西澤低聲說。
“父親·····視我為徹底的墮落者,他認為我當初就應該干脆的死在卡斯托納斯的城下,那樣起碼可以保護布萊克家族傳承數百年的榮耀,而不會墮落成一只靠吃死人尸體茍活的怪物,一只尸鬼,”戴蒙·布萊克頓了頓,“所以父親革除了我布萊克家族長子的身份,但認得我相貌的人太多,他不得不假裝我是他的私生子。”
“你怪他么?”
“沒有的事。”
“算了,”路西澤走遠幾步,環視起周圍,“我們終于搞定了。”
“說實話,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需要這些東西。”
“別這么說,雖然還不完善,但現在你眼前的這些,極有可能就是當今世界上第一座工坊呢!”
房間里堆積著諸如齒輪、承軸一類的機械零件,三角尺木長尺圓規一類的數學測量用品掛在墻上,旁邊的木桌上放著成堆的白紙、碳棒和鉛筆,另一個長桌則擺放著各種試劑瓶,書架上堆積著許多近代或古代的書籍,多是介紹魔法對工業的進步影響,鐵鏈掛著的吊鉤夸張的從房梁上垂下來,除此之外還有各種雜七雜八的工具與散件。
“讓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