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變之主‘審判’，雖然祂從未加入過這場盛宴，選擇從深處去鼓動悶涌的情感，以圖燃燒的世界，但我們敬重祂，因為我們敬重太陽，也敬重塑世熔爐。”維拉手指一方沒有座椅的空位，從最初起這里就不存在席位，令其缺位是對九位尖頂主宰之一者的禮數。

“看來祂成功了，塑世之火正前所未有的高燃，千變使徒們如今有足夠的力量去顛覆祂們以往不能顛覆的一切，祝祂武運昌隆。”因諾肯季聳聳肩，表示毫不在意。

“地獄之火，扭曲叛道的主子和祂的仆從們，”古娜女士幽幽地說，聲音好似生銹的齒輪在喉嚨中強行轉動，她身上的鈴鐺叮叮響起，“節制終將撫平這些表皮上不安的褶皺，千變在凡世，并無存在的理由。”

“我無意卷入千變與庇生的宿怨，單純陳述事實。七百年前，也是在這里，也是諸位，在第四次萬神會議上表決向陽洲發動圣戰，結果是六比一，埃蒙王國的創立極大的冒犯了‘教皇’，從此我們失去了月地的支持。”維拉繼續說道。

“蛇母！祂跟受祂庇護的那些竊賊一樣無恥！”愛麗絲的腦袋猛地旋轉一周，仿佛她的脖子是團不存在骨頭和血肉的橡膠，女孩朝前的后腦勺，茂密的金發叢中掙脫出一張扭曲的臉來，這張臉皺紋累累，卻長在一個小女孩腦后，“是‘愚者’挽救了赫特拉塔，祂自然也有權力毀滅赫特拉塔，更有權力決定北陽洲萬靈萬物的一切一切，唔唔唔……”

沒等她的話說完，一旁木偶人們的手已經按上來，老臉被塞回了后腦的肉里，它們細心整理好愛麗絲散開的頭發，把頭顱掰正回去。

“媽媽，現在是我發育的時段，還沒有到您成熟的五十年。”愛麗絲仍然面無表情，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繼續擺弄起手中的小熊玩偶。

“那么‘冬天’又是為什么要離開？”羅曼諾夫突然說。

維拉一陣沉默：“無名之輩們認為終末之子誕生了，死神等待的凄美終局已要降臨。”

“一六四零，繼先驅精靈后，這也會是人類的終結吧。”古娜女士輕聲說。

神殿里頓時鴉雀無聲，隱約聽見群立在角落的萬神議員們不安的喘息，幾位不老不死者們心思各異。

名為巴倫的血肉瘤塊倒是從最初起就一言不發，其他人也習慣了他這副模樣，反正因諾肯季和他同為‘惡魔’座下的使徒，也能代表狐百合原野。

“無所謂，直到那一日到來前，我都要飽飲鮮血，”羅曼諾夫冷笑，從桌上放下腳，用拳頭重重錘擊會議桌，“我的兄弟，戰車手中最鋒利的刃劍，不可戰勝者的留里克，他做好了率軍踏入東陸的一切準備，只在等待你的承諾兌現。”

“科琳已經遭到不可逆的神殤，留里克親王只管東去，白銀之子會為鷹旗敞開大門，等到達卡斯托納斯，他會如愿與‘白塔的半神’交戰。”維拉揮揮手，背后一名萬神議員走上前來，摘下銀面具，露出一張木然的面容，正是多米尼克。

“斗爭三神之間的直接對決，真是令人心潮澎湃，屆時我也一定會到場，為這般千載難逢的盛會起舞奏樂。”因諾肯季情不自禁地鼓掌。

“我聽說前不久，神圣意志騎士團在東陸代理團長的勞倫斯·西爾·普萊斯，因褻瀆和濫用黑魔法的罪名被處決，我還記得當初你像條野狗剛來萬神殿的時候，你的血肉半身也用著這個名字，”羅曼諾夫漫不經心地說，“看來有人撒了謊，也許惡魔的面相并不止能有兩個。”

因諾肯季仍是微笑：“狡兔三窟啊，將軍，最好什么時候都是。”

羅曼諾夫哼了一聲，倒也沒追問。

他們很默契的沒有提到亦或沒有想起‘虛偽王庭’，沒有提起麋鹿、貓頭鷹和那位，即使在計數九境支持的時候也沒有，無論提到還是想起‘虛偽王庭’都很危險，很多時候，這意味著你已經進入上述三位的興趣中了。

“九席占四，五遠遠大于四，諸位，我們都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舊秩序崩塌了，在尖頂，數量決定一切，少數無法抵抗多數。”維拉說。

“這完全歸咎于你們，自‘圣母’隕落后，萬神殿竟然一名不朽者也再沒誕生過，如果不是因為契約的繼承法，教廷國早已廢除，大議長根本無法代表‘世界’的意志，更遑論光界。”羅曼諾夫指責。

維拉面色鐵青：“我已經得獲了特蕾西亞的尖頂位格，升入光界只是時間問題。”

羅曼諾夫不屑地說：“等你真正升入，才算有跟我們談條件的最基本資格，在此之前，我說話你只需要聽著，凡人。”

“好了，閑話到此為止，讓我們快點進入正題。”因諾肯季把一卷羊皮紙扔上桌，這種用小羊皮或小牛皮為材料的褐色紙張的價格極度昂貴，一整本用羊皮紙抄寫的書籍能買下帝國大都市的任何一間大豪宅，羊皮紙通常只用來記錄最重要的事，比如國王赦令和休戰文書。

紙上的墨跡呈現出清晰飽滿的色彩，卷首是一個在世傳奇的名字——科琳·達內。

“多米尼克牧師除了為我們帶來科琳命定之死的黑匕，還帶來了東陸人希望以神人科琳之名，取代墮落戰神科爾卡邁的請愿，”因諾肯季緩緩地說，“我們當然要拒絕這種無禮的要求，但要商議的問題在于我們要怎樣拒絕，或者……除拒絕之外，萬神殿是否還需要再表示些什么。”

“當然是以塔羅的意志決定，”古娜女士的目光中竟透出一股憐憫，“況且白塔的神人，也只能與毀滅并行。”

“既然萬神殿已將成為明日黃花，那就讓我們榨干這具腐尸的最后一絲價值，為中洲帶去福音吧。”羅曼諾夫大笑。

“我能感覺到，科琳將帶來的這股混亂，會令‘愚者’十分滿意。”愛麗絲低聲說。

此時此刻，虔信者們仍在殿外高呼神王之名，他們齊聲的呼喊一直去到遙遠的天空，但人們常常容易忘記，墮落和腐敗，從來是從心頭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