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青雙手握著方向盤，余光卻一直瞥著頭頂反光鏡。

以此觀察坐在后座的劉昭歌。

“昭歌，晚自習還能適應吧。”

他也不知道該問劉昭歌些什么。

但又怕和劉昭歌之間沒有話題，只好一次次詢問著這類大同小異的問題。

劉昭歌看著車窗外如走馬燈般稍縱即逝的風景。

眼眸瞳孔中也因此不斷閃過亮光。

她手掌托著下巴，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聽到劉長青的話后愣了一下，回道：

“還行。”

與此同時她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一般，沖著劉長青說道：

“你之前不是想讓我周三晚上去參加那個你辦的酒局嗎？”

劉長青聽到這話有些驚訝。

本來他都做好不帶劉昭歌去的準備了，畢竟當時劉昭歌的態度過于決絕。

他對于劉昭歌妥協已經完全不抱希望。

可現在劉昭歌又主動提起了這件事。

難道她想通了？

劉長青想到這兒神色也開始興奮。

“昭歌，你是想一起去了嗎。”

劉長青的眼神看著反光鏡。

語氣中滿是期待。

“嗯。”

劉昭歌并沒有看他。

而是注視著窗外，點了點頭。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還沒等劉長青高興，劉昭歌就已經提出了要求。

“昭歌，你說。”

劉長青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柔和，壓抑著自己的喜悅。

不想表現的太驚喜。

這時候只要劉昭歌別提太過分的要求他都能答應。

“我要搬出去住。”

“不行。”

劉長青截直了當的說道。

他不放心劉昭歌一個人出去住，而且他看來劉昭歌應該是要搬去和葉微薔一起。

當時要搬來蘇興這座城市。

劉長青就想到過這種可能。

這個要求已經觸碰到他的底線了。

“你換個要求吧。”

劉長青努力控制著情緒，強行讓自己語氣平緩的說道。

“為什么。”

劉昭歌看見劉長青的反應，她反倒冷靜的說道。

“不為什么，如果是這個要求的話，我寧可你不去那什么家宴。”

劉長青決絕的說道。

自從他和葉微薔離婚以后，就用盡自己的人脈關系爭取到了劉昭歌的撫養權。

他在劉昭歌身上寄托了很多情感。

絕不是簡簡單單的父女情可以概括。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就更不能忍受劉昭歌離開他。

離開他的掌控。

甚至現在都形成了執念。

換句話說就是魔怔了。

捫心自問。

在劉長青的心里，劉昭歌的地位一直都高于他后娶的年輕媳婦。

甚至他現在已經立好了遺囑。

如果他死了。

他在銀行里的錢，房子都歸后娶的年輕媳婦和新生的兒子。

但他經營一生公司的所有股份都將轉移至劉昭歌名下。

他愛葉微薔，但他們離婚了，已經徹底分道揚鑣。

覆水難收，破鏡難圓。

劉昭歌是兩人最重要的珍寶。

劉長青可以把一切都給她，但唯獨不能接受劉昭歌離開他。

如果是正常結婚而跟著男方離開的話他會接受。

因為那是劉昭歌選擇的未來。

也是他無法用一生陪伴的未來。

但如果劉昭歌是以現在這種方式離開他，他是不可能接受的。

“可是住在那個地方我根本就不快樂。”

劉昭歌突然情緒激動。

對著劉長青說道。

“你知道嗎，我整天看著你們三口人我就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你知道嗎。”

隨后說話語氣也相較剛才稍稍緩和一些。

兩行清淚也從劉昭歌的臉上滑落。

“昭歌，你怎么會多余呢？”

劉長青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

此刻他連忙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上。

他的情緒有些激動，現在再開車就不太合適，怕出意外。

劉昭歌此刻不在說話。

彎下腰，把頭埋在兩腿間。

肩膀不住地抽動。

時而還傳出輕微的哭泣聲。

“昭歌。。。”

劉長青喚了聲，但卻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小時候你說過會讓我一直開心的。”

劉昭歌抬起頭。

清冷的臉上此刻已全是淚水，眼眶通紅，眼神中透著悲傷和懇求。

劉長青也是第一次看見劉昭歌這幅樣子。

一時間他竟失語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心里一陣絞痛。

仿佛有把刀插在他的胸口。

看著劉昭歌的眼睛，他想到她還是兩三歲的時候。

那時候的劉昭歌很活潑，像是精力無限一般。

成天搖搖晃晃的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奶聲奶氣的喊爸爸。

活像個跟屁蟲。

而每每這個時候葉微薔就靠在墻壁看著父女倆微笑。

現在回想起來。

那段時光是劉長青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

想到這他莫名覺得自己喘不上氣。

單手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粒扣子，但還是氣悶。

劉長青打開車門出去。

望著天上的明月靠著車頭從口袋里掏出包煙，拿出一支點燃。

橘黃色的火星突然劇烈燃燒。

火星帶來的微弱光芒照亮了劉長青的部分側臉。

一道淚痕分外明顯。

白色的煙霧從他口中吐出。

劉長青看著在空中肆意舒展，慢慢上升變淡的煙霧，一時間也失了神。

他很少抽煙。

要是一切都沒變該多好，想到這兒劉長青痛苦的閉上眼睛。

過了些許時候。

夜空中不知何時飄來一朵黑云，遮蔽住了月亮。

劉長青此時也睜開了眼睛，用手抹去眼角的淚痕。

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一般。

他把還未抽完的香煙隨手丟棄在地上。

然后用腳碾了碾。

打開車門，重新坐回駕駛位，發動汽車。

然后繼續行駛。

這時的劉昭歌也不再哭泣，而是呆呆的看著窗外。

“昭歌后天三點，我會來學校接你。”

不知開了多久。

劉長青主動對劉昭歌說道。

聽到這話的劉昭歌竟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過了一會兒她才想明白。

“你同意我的要求了？”

“我不同意還能怎么樣呢，我舍不得看見我的寶貝女兒不開心。”

劉長青語氣輕松的說道。

“謝謝你。”

“跟我說什么謝謝，讓女兒開心是做父親的首要義務。”

此刻的劉昭歌一掃先前低落的情緒。

臉上頓時出現笑容，但之前的淚痕還存在著。

看上去難免有些滑稽好笑。

而劉長青也看見了。

他抽出兩張紙巾遞給劉昭歌。

“擦擦吧，都這么大的姑娘了還哭鼻子，讓別人看見了不得笑話。”

說話間寵溺非常。

說完以后，他想了想說道：

“昭歌，我答應了你的要求你也要答應我的兩個要求可以嗎？”

正擦拭著眼淚的劉昭歌自然是滿口答應。

對于她來說，只要不和那個女人呆在一起就行。

“首先，你搬出去后住的房子要由我來安排。”

“行。”

對于這個要求劉昭歌自然沒什么不能答應的。

“第二個要求是，你可不可以再叫我聲...爸。”

說這話的時候劉長青的語氣是有些發顫的，眼神中甚至有些乞求。

他已經很多年沒聽過劉昭歌喊他一聲爸。

自從劉長青和葉微薔離婚接著再娶以后，劉昭歌就再也沒稱呼劉長青一聲爸。

對于此。

劉長青既無奈也心疼。

畢竟一切都已成了過往。

過去可追憶，可嘆悔，不可挽回。

劉昭歌聽到劉長青的話后心頭一震。

她這時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劉長青的兩鬢開始出現灰白。

這一刻，她的內心如同洪水潰堤般。

紅潤的雙唇也變得有些顫顫巍巍。

微弱的聲音從唇齒間吐出。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