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個時刻,我對自己說:“那些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傷害你的人不會再出現了。”
“沒有人會打你了。”
“都過去了”
“……”
沒有人會侮辱你的人格、摧殘你的精神、厭恨你的存在了。
可是一次又一次,現實殘酷地告訴我:
“你逃不掉的。”
那些回憶會無孔不入地侵入你的生活,你無法控制它們,只能任由它們在你腦海中循環播放。那些看似愈合的傷口早已像標記和詛咒一般烙刻在你身上,逼迫你一遍遍重溫當時劇烈的疼痛。
一開始,我故作鎮靜。
“僅僅靠這些就想讓我妥協嗎?也太小看我了,我可一定會抗爭到底的!”
————
我記得我曾寫過一句話——
“世上每個人都有傷痕,我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痛苦的。”
靠著這句話,我堅持了好些日子。人這種生物,只要還相信一點美好,或給自己留一點點希望,就會像野草一樣頑強地生長,不斷地春風吹又生。
我不是沒有暢想過自己的未來——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房子,它或許不夠華麗,但足夠安靜。我擁著書籍,小貓躺在我懷里。窩在舒適的沙發中,老來談資地寫寫那些少年時的經歷、自己想傳達的故事,平淡安寧地過完余生。
我想,在拯救自己這件事情上,我真的盡力了。
我終究沒能抵抗那些東西對我精神的消耗,我的意志、信念、理想,都在隨著時間的流逝不受控制的消沉或消失。
當我再次在腦海中構想自己的未來時,場景不再是那個小小的房子。
有時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空白,讓我感覺我好像從來都不存在。
有時是一棟高樓,我張開雙臂從最高的地方一躍而下,風擁抱著我,梧桐樹在為我訴說。
還有時是河流或大海,我沉睡其中,永遠不再醒來。
偶爾也會看到一個小女孩,那是幼年時期的我。我們流著眼淚,隔著茫茫的白霧對視。
明明答案擺在眼前,可我還是不死心地想救自己,即使我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
于是我開始向別人求救。用顫抖的擁抱、暗示或明示的語言。我不顧鮮血淋漓,剖開傷口講述那些痛苦,希望有人能拉住我。
我最信任的姥姥和舅舅們,認為我被邪門的東西附了身。
有幾位朋友一直斷斷續續的與我保持聯系,關心我的近況。她們都是很溫柔美好的人,而我這樣一個帶著如此多的消極情緒的人,實在不好意思無恥地去影響她們的明媚。
我也試著想向我逝去的母親求助。她沒有給我直接的答案,只是讓我反復夢到她所經歷的一切——
她懷著少女心事,寫下暗藏情意的書信。
她和那個男人相戀,她直白熱烈,那個人畏縮猶豫。
她不顧家人反對與那個人結婚,然而婚后只有無休止的家暴。
那個人敏感、多疑、暴力、虛偽、自私。
夢里,幼年的我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他打罵,卻無能為力。
大概是為了懲罰我的無能,后來,我也經受了數不清次數的、母親經受過的疼痛。
母親患絕癥躺在床上,他辱罵她,也辱罵一旁的姥姥。
母親當時的表情出奇的平靜,她早已對那個人失望至極。她是我的母親,我感受得到,甚至,她恨他,我是她的女兒,我能感受到的!
我反復夢到這些,它們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情。其實我感覺母親在責怪我,因為懦弱的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刻意回避這些記憶。
母親救不了我,她連自己都沒能救下。
我明白了。
其實根本不需要誰來救我,不需要誰來拉住我,只要有人肯相信我所講述的事情,就足夠了。
要是我這條命能換來惡有惡報就好了。
當你做好了生命隨時停止的準備,會發現世界上沒有人能使你屈服。
“我無堅不摧,也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