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思緒在心中轉過千百次，鐘離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思索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反抗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但是，鐘離很清楚的知道一點。

若是連站在戲臺上的資格都沒有的話，又何資格去對話幕后之人。

而且，若是在仙俠世界里有能成為戲子、提線木偶的機會的話，鐘離也是不愿做那臺下的觀眾、做那臺下的蕓蕓眾生。

人啊，要有知之明。

不是喊兩句“我命由我不由天”“順為凡，逆成仙”，也不是莫名其妙的自我感覺良好，就可以成為那叱咤風云、撥弄風云之人。

要知道，你通向山巔的路，是用累累白骨鑄成的！

而邁步登山的資格，也不是隨便就能擁有的。

不提鐘離內心的百轉千回，長明在聽到鐘離的詢問后，便是很自然地先拱手一禮。

然后，再站直身子，開口回答鐘離：“回尊上，長明是看著尊上從虛無之中出現……

另外，長明已在那四只狐貍身上種下靈燭之火。

但凡他們有泄露尊上任何信息的舉動，長明便可在瞬息之間讓他們魂飛魄散，化為飛灰。”

長明頓了頓，又繼續開口，說：“尊上若是不愿，可于明日四狐前來時，以玉冊收其一縷精魄，結下靈契，定下尊卑。

如此，那四只狐貍便無法再吐露出任何關于尊上之事。”

說完，長明便又是拱手一禮。

然后，退至一旁，靜候鐘離決定。

聽完長明的一番話后，鐘離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一面是自己“清醒”過來之后，心中所生的諸多不安思緒。

另一方面，則是老狐貍一家對自己的恩惠。

是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

還是，秉持著自己最初的“與人為善”的心？

在這個自己還只是“道聽途說”的世界里，鐘離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作何選擇。

時間，就在長明的佇立、鐘離的權衡之中，緩緩流逝。

及至明月初升，鐘離這才有了決定。

不管世道如何，自己還是應該堅持做人的基本道理。

知善惡，明是非；

曉道德，悟正理。

如此，鐘離才覺得不枉自己再活一世。

做出了自己的決定之后，鐘離覺得自己的心頭輕松了些許，似是去掉了什么東西一般。

帶著些許疑惑，鐘離看向了長明遞給自己的那本書籍。

《千字文》

書籍封面所寫的字體，鐘離覺得自己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鐘離能夠認出那三個字是什么字，又回想起了前世的蒙學經典《千字文》。

所以，鐘離才會心生熟悉。

陌生，是因為這三個字不是鐘離知曉的字體。

不是楷書，不是隸書，更不是篆書。

于是，有淡淡的疑惑涌上了鐘離的心頭。

他，為什么會認識這種字體？

對此，鐘離也并未生出其他心思，而是用手輕輕摩挲了一下，被墊在《千字文》書籍下的玉冊。

鐘離很清楚、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當前所有的奇異，都是這本玉冊帶來的。

那么，他想問一事！

戲子既已上臺，不知臺下觀眾幾何？

鐘離一邊翻開書籍，一邊在心中淡淡想到。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閏余成歲，律呂調陽。

云騰致雨，露結為霜。

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劍號巨闕，珠稱夜光。

…………

鐘離一邊閱讀書中記載的內容，一邊將其與自己還記得的那本《千字文》內容進行對比。

長明看著翻看書籍的鐘離，心中的思緒又開始翻騰起來。

話說回來，這是長明自五千年前息了主動尋求寂、開始擺爛之后，第一次有這么頻繁、這么劇烈的心理活動。

想到這一點，長明也不由地淡淡苦笑起來。

在自己擺爛、頹廢度過五千載歲月之后，竟然會被告知自己萬年以來的所求，還有實現的一天。

這人生的際遇啊，當真是奇妙。

怪不得，上至九天大能，下至九幽亡魂，都會感嘆：

緣，妙不可言。

只不過，長明在被玉冊告知自己有一縷精魄被其收納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最終所求究竟能不能實現。

畢竟，以玉冊告知自己的信息里，就有“玉冊不毀，精魄不失，受契者不死。”這一條。

也就是這一條，讓擺爛、頹廢了五千載的長明，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心全意的侍奉起鐘離。

長明所求不大，也不多。

他只希望，當鐘離有能力吹熄長明靈燭之時，可以先放了他的一縷精魄。

然后，再吹熄長明靈燭。

這樣一來，他長明就可以步入真正的永寧之中。

這一刻，長明再次深刻領悟到了世事的無常。

對于長明內心再次翻騰的思緒，鐘離自然是不知的。

在鐘離看完《千字文》，并合上書本之時，長明也已平復了自己心中翻騰的思緒。

而鐘離看完，并對照完兩本《千字文》的差異之處后，也對這個世界的一些事情，以及大部分文字都有了一個淺顯的認知。

由兩本《千字文》的差異之處來看，兩個世界最大的區別，還是一個是超凡大世，一個是凡人主世。

剩下的一切，就都是大差不差，極為相似。

這邊有李耳傳道，那邊有李爾立道。

這邊有璀璨文華，那邊有文曲群星。

這邊有凡人的可歌可泣，那邊有修行者的改天換地。

所以，由兩本《千字文》的差異，鐘離便可管中窺豹，略見一斑。

當然，鐘離還需要再看看這個世界的其他書籍，方能知悉兩邊世界具體都有那些不同。

不過，在看了一遍《千字文》之后，鐘離總算是有了些許教導三小只的底氣。

不，不止是些許底氣。

來自信息爆炸時代的鐘離，自覺自己已經是一個合格的鍵盤俠了。

教導幾只狐貍而已。

應該，可能，也許，會手到擒來吧？

想到這里，鐘離默默地笑了一下。

瞥了一眼站立一旁的長明，鐘離拿出了老狐貍給予自己《金光咒》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