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劉禪真有些似曾相識，不就是這趟出發江陵的時候，自己對馬云祿的囑托，現在被他一字不變地送了回來，還真有些難堪。

劉禪解釋道：“云祿姐，危險并不會很大，江陵城有三叔和你，我很放心。何況這亂世每個人都在冒險，為什么我能獨善其身？”

馬云祿沉著臉問道：“你想怎么做？”

劉禪說道：“今日軍械交接，只要讓糜芳知道投敵之事已泄露，又讓他知道我在江陵城，后面就是他們的選擇了。”

馬云祿不解地問：“這有什么好試的？糜芳通敵證據確鑿，這次劉封如果交接軍械順利，那就直接做實了劉封通敵，通知張將軍抓捕就行。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

劉禪皺著眉，他并沒有解釋。

轉過頭朝著張然說道：“張統領，剛剛我說的兩件事你去辦好，今晚我會出現在城主府上。”

聽到劉禪稱呼他的暗間職位，張然神情一肅，他內心也覺得這個決定沒有必要，但是他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原因。

這也是他能成為暗間統領，又能活到現在的原因。

“屬下領命！”

馬云祿盯著張然離開，緊緊抿著嘴唇，她一向不喜歡多費口舌阻止劉禪做任何事。

但這么來說來，劉禪也不能阻止她做任何事。

想到這里，馬云祿大大的眼睛瞇了起來，里面閃動著危險的眸光。

轉過頭的劉禪看到了馬云祿的的神情，他不禁揉了揉眉頭，苦笑道：“云祿姐，你可不能擅作主張。說好一切聽我的。”

馬云祿舉起頭望著屋頂，毫不在意地說：“好的。”

劉禪更不放心了：“說好的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呢。”

馬云祿翻了個白眼：“我是女人，又不是君子。”

劉禪搖了搖頭說道：“云祿姐，你可曾見我干過什么沒把握的事嗎？”

馬云祿道：“五溪蠻那次埋伏交戰算不算？”

劉禪頓時有些尷尬：“除了那次之外呢。”

“云祿姐，現在涉及到劉封，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通敵了。”劉禪耐心地向馬云祿解釋起來。

馬云祿還是一臉不解。

“你可留意到即使是父親的暗間統領，在探查到大哥身上時，也在猶豫不決。”

劉禪一臉凝重。

“即使劉封果真通敵，最終也人贓并獲。但我們軍中原本支持或者同情劉封的勢力，屆時都將很難控制。雖然最終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但他們的任何反應和舉措都將削弱我們的實力。”

“在和曹魏大戰將至的時候，一點點失誤有時都是致命的，何況是這么大的弱點。”

“也許這正是東吳的目的，他們只想牽連到劉封，只要擾亂我軍軍心，他反不反其實沒什么區別。”

劉禪咬了咬牙說道：“所以現在只有把我當成誘餌，甚至受些傷，將劉封的野心挑到明處。才能讓所有人同仇敵愾，才能最大限度的安撫人心。”

劉禪想到了自己父親曾經和他說過，人心看不見摸不著，但人心向背經常比強弓勁箭更有力量，也更容易傷害到自己。你必須小心翼翼地對待它，呵護它。

馬云祿聽完之后已經澆滅了刺殺劉封的心思，只是她看向劉禪的目光中飽含著同情，這個半大的孩子思慮越深，考慮得越明白，她就越心疼，他本就不是在這里處心積慮，勾心斗角的年紀啊。

“我明白了。我會配合你的。”馬云祿的聲線又恢復到原本的清冷與寂寞中。

劉禪笑了笑，朝夕相處的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云祿姐是聽進去了。

這個時候，街上傳來一陣喧鬧聲，你能聽見整齊的行伍行進的步伐，聽見鐵甲窸窣錚響。從遠而今，迅疾地朝城門處傳來。

城樓下原本喧囂的人來人往，頓時變得嘈雜不已。

接著江陵城的城門發出一陣嗡嗡震響，厚重城門緩慢地合上，吱吱呀呀酸牙的聲音回蕩在深邃的門洞里，再清晰地傳上門樓。

現在才臨近晌午，附近山村水郭的民眾天還未亮出發，趕了一個早上的路途，現在才剛到達江陵，他們忙著去市集販賣自己的收成，急著在行里坊間探親訪友。

但此時江陵城的城門卻毫無預兆地關上了。

所有人都議論紛紛，甚至脾氣火爆的已經指著守門的士卒罵了起來，法不責眾，隨著人數越來越多，這罵人的話也越來越難以入耳。

但隨著長刀出鞘，利刃的寒光終于澆滅了人群的怒火。

劉禪心里也在打著鼓，臨時關閉城門這可是極不常見的事，必定是遇到了什么緊急的突發情況。

等到城樓下的喧鬧漸漸平息。

城門守備張然也慌慌忙忙跑回城樓上。

從城門到城樓一共才80余級臺階，但他跑得極快，口中忍不住喘著粗氣。剛剛拔刀平息了民憤，但是他的眼里卻還遺留著滿滿的驚訝。

“公子，張將軍傳來命令，立即封鎖城門。”張然說到這，不覺抬頭看了一眼劉禪。吞了吞唾沫后，才繼續說。

“原因是公子劉封發現糜芳通敵，當即斬殺糜芳，并捕獲東吳使者虞翻。現封閉城門，搜捕糜芳同黨并東吳奸細。”

劉禪聽完張然地敘述，眼中的瞳孔似已收縮了一般。

他握緊了拳頭，又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他臉色變得很嚴肅沉重，甚至有一些悲傷。

張然還得去其他城門巡視，他還需要讓手下暗間去協助搜捕和收集最新情報。所以告知劉禪情況后，他就匆匆離去。

劉禪默默沉思著，沒有說話。

馬云祿一直不怎么說話，甚至她更喜歡沉默。

過了很久，劉禪才發出聲音：“云祿姐，聽到這個消息時，我第一反應竟然是失望。”

馬云祿打斷了他：“我明白，這沒什么好羞愧的。”

她曾經浸溺在陰暗和污穢里，她見過許多自私和不堪，甚至習以為常。

“但是權謀得失，是不是比情義更重要？”劉禪呢喃道，他不只在問馬云祿，也在問自己。

“這算是一個好結果吧？”劉禪接著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