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5日。晴。

最近總是做噩夢，很痛很痛的噩夢。夢里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隱約有風吹來，窗簾被掀開，但是月光滲不進來，視線里還是很黑，很暗。

我能聽見粗重的呼吸聲，能感覺到有東西在包圍我。我想跑，卻動不了。我的四肢被死死禁錮住，我溫暖的小床變成了冰冷的煉獄。

從里到外都是冷的，我感覺自己的骨頭都透著寒意。

鬼壓床。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鬼壓床，只是滿腦子都是這三個字。母親以前和我說過一次，當時我全當作鬼故事來聽，卻沒想到有一天會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鬼……

我其實很害怕鬼。以前這個時候，我可以跑去找母親。她會輕手輕腳地偷偷下床，躡手躡腳地來到我身邊，然后輕柔地問一句，“沐沐，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然后我只要點點頭，她就會露出令人溫暖的笑容，然后牽著我的手，陪我一起躺在我的床上。

母親身上總是有股淡淡的茉莉香，讓人心安。我總是能很快地睡去，伴隨一個甜美的夢境。

可是現在，我不敢和父親說，他不信這些鬼神論，只怕要罵我。

我記得母親曾經有一段時間信佛，好像是我8歲的時候。她很虔誠，那段時間，每日都在佛前禮拜，長跪不起。閑暇的時候她也會手抄佛經。那個時候，母親的生活重心似乎只有參禪，我甚至有時候心生嫉妒，感覺佛祖搶走了母親對我的關愛。

我問母親她為何信佛，母親說那是她的寄托，她還說我也是她的寄托。

我問父親呢？

母親沒有回答，只是拿出脖子上的掛墜，看了很久。

后來有一天，父親喝了酒回來，他看見母親跪在佛前念經，不知為何生了氣，將佛像和滿桌的貢品，都掃在了地上。

我聽到他在大喊，我看到母親跪坐在地上，惶恐不已。

我想跑上前去保護母親，可是我的腳好像被定在了地上，一動不能動。最后我躲在門后，看著父親大發雷霆，而母親一言不發，一個人抹著眼淚。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親對母親這么兇。我從來不知道，父親會是一個這樣可怕的人，我也從來不知道，母親竟然如此的柔弱。

后來母親收起父親扔在地上的外套，又一個人默默地收拾那一地狼藉。

再后來她看到了我，便抹了抹臉，笑著向我走來，“沐沐，你是不是嚇到了？”

我點了點頭，話都說不出來。

“別怕，是媽媽沒注意時間，爸爸是怕打擾你休息，才和媽媽生了氣，他是關心你。你別害怕，好不好？”她聲音仍是很柔，卻帶了些許鼻音。

我上前抱住她，終于從嗓子里擠出一句話，“我不怕，媽媽，你別難過。”

“媽媽不難過。”她側頭吻了吻我的臉頰。

我記得第二天一切如常，父親上班前親吻了母親，母親也淡笑著回應。只是那天起，我再也沒看到過佛像。似乎也是那天起，母親越來越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