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棋，你說他會不會答應？”

古紹真離開后，柳絮雙手交疊半倚在雕花床頭，桃花美眸怔怔地望著朱粉紗帳，一副心緒不寧的模樣。

知棋坐在榻前的小凳上，正替柳絮搖著扇，聞言笑吟吟說：

“夫人，別擔心，以您的姿色再加上利誘，奴婢不信他不乖乖就范。”

“話雖如此，可…”

柳絮慢慢坐直了腰身，沒過多久便站了起來，還不到幾息的功夫，又攥住手開始在床邊輕輕踱步。

走著走著，不由得回想起了古紹真在閨房時的一幕幕。

忽然，某瞬間的畫面在腦海定格。

“簡直不似凡間之物…”

良久，思緒不知飄到了何處，柳絮柔軟的內心猛地一顫，俏臉霎時泛起兩朵嬌艷欲滴的潮紅，恍如美人醉酒。

許是酒惹愁緒，美人撫摸著肉感十足的大腿輕輕嘆了口氣，只覺一種難言的感覺席卷全身，情不自禁地呢喃：

“可我一刻也等不得了。”

“那怎么辦？”

手臂有些酸麻的知棋趁機將圓扇放在榻上，也跟著站了起來。

“怎么辦？”

柳絮沉吟片刻，眼睛驀地一亮。

“知棋，你跑趟萬運賭坊，叫林雄即刻去找那小子，逼他明日還債。”

“啊？！”

聽到又要自己去萬運賭坊，知棋小臉一白，低頭攥緊衣擺欲言又止。

“怎的？”

柳絮雙眼微瞇，臉色明顯不悅。

知棋見狀鼓起勇氣嚅嚅道：

“您那手下忒不老實，每次見著奴婢都要言語輕薄一番。”

“行了，他就是口花花而已，對你這還沒長開的荷包蛋沒興趣。”暼了眼知棋絲滑的胸脯，柳絮又催促道：

“速去速回，莫要耽誤時辰。”

哼！荷包蛋怎么了？

我就不信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歡吃那肥膩的大肉包子。

感受到冒犯，知棋雖然心里頭很不舒服，可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不愉，反而撒嬌似的搖起了柳絮的胳膊。

“夫人，紹真公子無甚背景，何不叫唐姨直接將他綁來？”

“放肆！”向來寵溺知棋的柳絮勃然大怒，抽出手臂后，厲喝道：

“你在教我做事？”

*

六月的天氣就像柳絮的臉色，說變就變。古紹真剛走近果鋪，原本碧藍如洗的晴空已被層層烏云遮蓋。

“紹真，你怎么才回來？”

茍慎為無精打采地坐在外面，先揚聲問了一句，隨即迎上來小聲說道：

“掌柜的方才發火了。”

“唉，我去給他解釋。”古紹真嘆氣一聲，錯開茍慎為繼續前行，心里琢磨著找什么理由把齊劉海糊弄過去。

只是他還沒進門，卻聽身后的茍慎為喊了句：“掌柜的出去了。”

“出去了？”

古紹真停下腳步，看了眼欲雨未雨的便秘天色，突然涌起陣陣煩躁，恨不得馬上快進到舉世無敵，長生不死。

其實，他非常明白，自己所有的無助、糾結、彷徨和恐懼全都來源于火力不足，如果現在就修了仙或者有一身高明的凡間武功，哪還會愁眉苦臉？

“紹真。”

茍慎為見古紹真坐著發呆，緩步走過去挨在一旁，出言關心道：

“又發生了什么事？”

半天沒等到回話，茍慎為沒有絲毫不悅，神色一肅，鏗鏘有力地說道：

“紹真，你我乃至交好友，有事盡管吱聲，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茍慎為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雖然只是還未付諸行動的短短幾句話，可堅定的語氣似乎表明此言不虛。

看著滿臉認真的茍慎為，饒是古紹真沒怎么代入原身的感情世界，也不知對方到底是熱血上涌還是義氣發作，但這番話猶如寒夜中的一團火苗，依然讓陷入困境的他產生了溫暖和感動。

他張了張嘴巴，想說點什么卻又什么都說不出口，只能拍拍茍慎為的肩膀以示自己知道了。

接下來，茍慎為也不再多言。

命運有些相似的兩個少年并排坐在門檻，齊齊望著街道上轆轆駛過的馬車和行色匆匆的路人，思緒紛飛。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有人徑直朝果鋪走來，并非他們等待的齊劉海，而是晨間帶頭毆打古紹真的粗漢。

“雄哥，您這是何意？”

看著林雄帶人將自己和茍慎為團團圍住，古紹真立刻緊張了起來。

林雄摳著鼻孔冷笑道：“老子改主意了，明兒一早你須得還清賭債。”

古紹真大驚失色，急道：

“不是說好…”

“少廢話！老子做事向來如此。”

林雄人狠話不多，用力抓住古紹真的肩膀，指著茍慎為對眾手下暴喝道：

“給我狠狠揍他！”

話音剛落，果鋪內的幾個伙計頓時被嚇得躲在角落不敢吱聲，而門檻外的古紹真和茍慎為則是相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臉上濃濃的疑惑。

古紹真：為什么打他？

茍慎為：為什么打我？

“哎喲，哎喲！”

古紹真還在愣神當中，壯漢們已經對茍慎為動起了手。路人們見狀紛紛加快了步伐，有那膽大的剛想圍過來看熱鬧，卻被林雄殺人的眼神生生逼退。

“哎喲！龜兒子…”

盡管茍慎為在痛呼和怒罵聲中奮力反抗，但他本就瘦弱體虛，哪里是兇徒們的對手？很快便倒在了地上。

這幫畜牲真他媽沒人性！

被身材魁梧又粗通武藝的林雄死死按在門柱，古紹真根本脫不開身，他心知茍慎為挨揍全是因為自己，忙大喊：

“快住手，我一定準時還債。”

“早答應不就沒事了？”

林雄得意一笑，制止手下的同時松開了古紹真，心說若不是上頭這次特意叮囑不讓打你，也不會拿你好友開刀。

攙扶起灰頭土臉的茍慎為，古紹真滿腔怒火直沖腦門，他媽的，等老子以后變強了，第一個弄死你這雜碎。

不過，盡管恨極了林雄，但古紹真心里很清楚，激烈的情緒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此時但凡表現出一點憤怒，只會讓他和茍慎為吃更大的苦頭。

于是影帝立刻上身，他故意擺出低頭哈腰的姿態，唯唯諾諾道：

“雄哥教訓的是，小人知錯了。”

“紹真，莫要怕他們！咳咳…”

茍慎為看到這一幕，猛地掙開古紹真側身擋在前面，雙目幾欲噴火地盯著林雄恨聲道：

“咱們大不了和這狗日的拼命！”

“慎為，冷靜點。”

古紹真登時被嚇了一跳，急忙把茍慎為拉在身后，回頭瘋狂使眼色。

我說兄弟啊，別這么剛，好漢不吃眼前虧，現在是頭鐵的時候嗎？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雄竟然沒生氣，不知是因為覺得茍慎為抗揍，還是欣賞少年的無畏，感嘆了一句：

“倒有一副硬骨頭。”

旋即他看向滿臉怒氣的茍慎為，笑瞇瞇道：“小子，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交友不慎，攤上他這么個瘟神。”

說罷，又冷哼一聲，左右扭了扭脖子，背著手昂著頭，像只公鴨一樣邁起八字步，率眾慢悠悠地離開了。

林雄等人剛消失在視線，古紹真立刻攙扶茍慎為回后院休息。

好在挨打的時間很短，茍慎為并無大礙，過了沒多久便恢復如前。

天色這時變得愈發陰沉，仿佛在訴說暴雨將至。古紹真仔細交代了茍慎為幾句話，從木架抽出一把油紙傘，不等齊劉海回來，急匆匆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