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河心情大暢，竟走過去親自將凳子搬到了古紹真身后。

“賢侄既已答應，自今日始，咱們便算是一家人了，快快坐下。”

古紹真落坐后，趙明河極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就像“丈母娘”看女婿。

他沉吟片刻，說道：

“我可以找人教你習武，但是你須得牢記幾點。其一，成親前不能踏出趙府半步；其二，你要裝作是我的遠房外甥，元竹的表弟；其三，兩年后，興許會提前，我才叫你二人成親，期間不準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要問什么是世上最大的驚喜，峰回路轉亦或者柳暗花明肯定是答案之一。

“小的定會牢記于心！”

盡管對趙明河所言心生疑竇，可很快就被古紹真忽略。此時，他內心的激動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怎么都想不到趙明河會留出兩年的緩沖期，只要不訂親，應該就不在孤鸞煞星的殺傷范圍內。

兩年看似不長，卻也不短，算是給出了最為關鍵的發育時間。

冷靜、淡然、穩住，我叫不激動。

古紹真定了定神，壓下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悅，低聲問：“趙老爺，小的與貴千金同齡，生于正月初二…”

言下之意很明顯，你女兒總不會是正月初一生的吧，我怎么就成了弟弟？

“你叫我什么？”

趙明河突然駐足。

古紹真略微懵逼：“趙老爺？”

趙明河吹胡子：“叫我什么？”

古紹真完全懵逼：“趙…趙爺？”

趙明河瞪眼：“叫我什么？”

古紹真似乎恍然：“舅…舅舅？”

趙明河終于露出了笑容，“方才還說自己牢記于心，這會便忘了？”

誰特么知道現在就要入戲……古紹真相當蛋疼，憑空多了個舅舅和表姐。

“你原來的生辰不吉利，此后改為六月初二吧。”趙明河笑道：“不要擔心身份之事，舅舅自會安排妥當。”

古紹真一愣，無言以對。

只能暗中安慰，改就改唄，自己又不是“古代人”，在乎這玩意。

也罷，今天就是六月初二，穿越過來的第一天，當生日挺好。

趙明河看古紹真沒啥反應，大手一揮，“秦弘，先派人去處理欠債，而后帶紹真‘好好’沐浴一番。”

“舅……舅舅，我餓的厲害。”

古紹真也放開了，早都饑腸轆轆的他強忍著不適應的稱呼連忙出聲。

還沒吃飯，洗的哪門子澡？

“秦弘會安排。”

趙明河雙目微闔，不再多言。

“紹真少爺，咱們走吧。”

秦弘終于有點存在感了，待古紹真走出他才緊跟身后，順手帶上了房門。

來時滿路風雨，去時艷陽高照。

舅舅？表姐？紹真少爺…

身份像頭頂的天幕一般，發生如此巨大的轉變，古紹真恍如夢中。

不得不說，他輕松不少，最起碼萬運賭坊的事情解決了。

無債一身輕的感覺真好。

他終于理解前世那些因為還清房貸而喜極而泣的普通人是什么心情。

那是一種難以言表的解脫。

古紹真貪婪地呼吸了一口略帶泥土味的清新空氣，覺得自己就像枝上那些新芽，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未來究竟如何不得而知，至少現在等于是再次“重生了”。

以后……是以后的事情。

只是柳夫人哪里？

微風拂過，似乎帶來了女子的淺笑低吟，讓古紹真忽然想起了柳絮。

她可能派人一直在暗中監視，應該知道自己來了趙府吧。

*

“這小冤家死哪去了……”

柳絮透過門縫瞅了眼天色，蹙著秀眉小聲嘀咕：“怎的還不來？”

身旁的知棋回頭看了眼漏刻，不知是自語還是對柳絮說：

“都申時啦，難道出了變故？”

知棋話音剛落，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飄到了門前，“夫人，出變故了！”

來者是個極為古怪的灰袍老嫗，右手被布條纏裹的嚴嚴實實，扎成扭繩辮的頭發左灰右黑。灰發側的眼眸渾濁暗淡，臉頰枯如朽木；黑發側的眼眸湛然有神，臉頰嫩如嬰兒。

“變故？！”

柳絮心中一凜，狠狠瞪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知棋，迅速推門而出。

“唐琳，究竟出了什么變故？”

“進去說。”

唐琳神情冷肅，就連那只毫無生氣的左眸似乎都透著凝重。

“夫人，奴婢先下去了。”

知棋倒是識趣，見唐琳和柳絮走進去后，在外面輕輕合上了房門。

“速速道來。”

柳絮心里著急，不等兩人分別坐定便迫不及待出聲。

“老身跟蹤小郎君至百花巷……”

唐琳也不兜圈子，當下將自己所見所聞全部告知柳絮。

“趙明河這老烏龜，老烏龜……”

柳絮唰地一下站起來，氣的渾身發顫，咬牙切齒道：“竟敢壞我大事！”

罵罵咧咧發泄了一會，柳絮漸漸變得冷靜，“偷聽沒被發覺吧？”

唐琳臉上閃過一絲不悅，“趙府那些個蝦兵蟹將可沒這本事，秦弘等人雖強，卻也差了老身不止一籌。”

“那就好。”

柳絮沒察覺到唐琳的情緒，放下心后又埋怨道：“為何不中途阻攔？”

“不妥當。”唐琳搖了搖頭，“如此一來趙明河定會追查到底，雖說未必能查到你頭上，可凡事總有萬一。”

唐琳看了看被纏裹的左手，“除非將相關之人全部滅口，齊劉海、果鋪那些伙計、林雄……甚至知棋。”

末了，她嘆道：“林雄和知棋可是自己人，擅殺同門乃神教大忌。”

“這倒也是。”柳絮點頭認可，片刻后臉上忽現狠辣，“實在不行……干脆殺了元竹永絕后患。”

“萬萬不可！”

真是個蠢婦，教主英明神武，怎么會有你這樣的胞妹……唐琳看著神色陰郁的柳絮，內心頗感無奈。

她開口解釋：

“元竹一旦身死，趙明河便徹底絕了后。他哪怕散盡家財也要報仇，萬一查到咱們頭上……即便查不到，你也再無可能謀得趙府錢財，這幾年的功夫豈不白費？倒不如殺了小郎君。”

“不行！”柳絮大怒，“他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個可心人。”

“夫人，恕老身無禮。”

唐琳皺著眉從交椅上起來，終于說出了一直壓在心底的話，“你若不挑三揀四早早找人借種，何至于此？非要什么可心人，我瞧你就是為了一己私欲置神教大計于不顧！”

“私欲？”

柳絮眼眶一紅，噔噔后退兩步，指著唐琳的手不停地顫抖。

“私欲，我若真有私欲……又怎會委身趙明河這老烏龜？還不是為了給神教斂財，為了哥哥所謂的‘表率’？”

淚水止不住滾滾而落，此時的柳絮滿臉悲色，哪還有半分妖嬈？

“趙明河未能讓我受孕，我都答應你們去借種了，難道這都不可以挑個稱心人？真當我是人盡可夫的蕩婦？”

“夫人，教主也是疼你的，否則不會叫老身這等天下有數的高手……”

唐琳似乎還想說什么，最終卻沒有說出來，改口道：

“老身知道您有委屈，可神教的籌備尚有不足，還不到暴露的時候，目下只得如此。”

轉頭望向窗口，唐琳面生向往。

“待猛虎出籠，潛龍飛天，咱們要什么沒有？世上的男人任你挑選。”

“那是以后的事，現在我只想要小郎君。”柳絮抹干淚堅定道：“還有兩年的時間，我會想辦法把他弄上榻。

等我生了兒子，就立刻殺了趙明河父女，先把家產落到吾兒頭上，至于小郎君……到時再說吧。”

言及兒子，柳絮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鬼醫的藥當真可以生兒？我吃了這么久，未察覺身體有何變化。”

老身如何知曉？這得問你哥……唐琳沒好氣的想著，老身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又沒生過孩子。

不過她嘴上寬慰道：

“放心吧。”

而后聲音漸沉：“夫人，兩年內還不能受孕，你便不可以再任性了。”

柳絮自然明白言中之意，冷冷道：

“我收拾收拾，這就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