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一片寂靜,但因為沈孑的存在,顏之只覺得如坐針氈。
雖然他又閉上了眼睛,但是總是有一道無形的壓力落在顏之身上,如果可以,她想離開這里!
又過了一會,顏之實在悶得慌,便硬著頭皮,忍著身體的疼痛,一步步挪到了窗前,想要開個窗看看外面的風景轉移一下注意力。
沈孑抬了抬眼,沒有吱聲,隨即又闔上了眼睛。
顏之沒想到的是,剛一撩開車簾,一下子就瞥到了騎在白馬上的騷包白衣和尚正瀟灑恣意的躺在馬背上看話本呢!
“和尚!你沒死!”顏之語氣驚喜又無語,先是驚喜對著和尚笑了笑,又回頭無語瞪了一眼沈孑,只是瞪到一半就見沈孑忽然的睜開了眼睛,連忙慌亂的回頭繼續看著和尚。
和尚懶洋洋的闔上了話本,坐起了身,“誰說我死了?先死的肯定是他!”
眼神越過顏之飄向身后的沈孑,很是輕蔑但又沒多少責備之意。
“和尚,馬背上看書不顛得慌嗎?對眼睛不好,要不來馬車內啊。”都進來,這樣她一個人的壓力就會小點了!
和尚輕笑,“那你同里面的那位商量一下?”
這話說的,顏之選擇閉嘴,和他商量,他聽得懂人話嗎,顏之在心中腓腹,但是沈孑像是在她肚子里放了蛔蟲似的,下一秒就聽他道。
“王妃,莫要在心里辱罵本皇子。”
“……你莫要污蔑人,耳聽為實,我可沒說話。”
“呵。”沈孑嘲諷一笑,“你若是再同他多說一句,我不介意把你扔下馬車,讓你走著去邊關!”
“你!”顏之氣的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唰的一下子放下了簾子,坐了回去。
車內又安靜了下來。
但不過一會,顏之還是開了口,這種安靜的氣氛實在是難受人。
“你怎么也跟著去邊關?”
沈孑抬眼,兩手交疊,沉默了一會,才道,“娶個漂亮媳婦不容易,我可不想你死在外面。”
“……”顏之忍,愛說不說,只是,“我本來要騎紅旗去的,你這會子用馬車,這到邊關要何年馬月!”
“誰知道你身子這么弱,不過一點毒,就昏睡了兩天,這才不得不雇個馬車啊。”沈孑一副要不是你自己不行,何至于此,這事怪不著他的表情看向了她。
顏之直接怒拍桌子,火氣蹭的一下上來,“我這么弱?一點毒?你倆打架,給我下毒,怎么著還是我的錯了,沈孑我告訴你做人不要太無恥!會遭報應的!”
面對顏之的跳腳,沈孑倒是沒有再威脅,只是有些不滿道,“王妃竟然直呼未來夫君的名字,這可不是好習慣哦。”
“你少廢話!反正你給我下了那么多毒,遲早死在你手里的,我告訴你我從今兒個起不受你這份氣了,死也要死的豪放些,才不受你那憋屈氣。”
“我何時給王妃委屈了?”沈孑很無辜,“我可是很寵王妃,很珍惜王妃這個媳婦的,我都陪你去找丈人了。”
“陪我?呵。”顏之嗤之以鼻,“我雖然不知道你意欲何為,但是你這個人從我們第一見面就沒對我做過一件好事,你在我這不可能是個好人,我告訴你,就算有朝一日我真的要嫁給你!我也不會給你生孩子的!更不會喜歡你!”
沈孑嘆了一口氣,一副很是受傷的模樣道,“沒關系,能與王妃結為夫妻,已經是我此生最大的榮幸了,我不敢奢求別的。”
yue!
這個人怎么能這么無恥,這么不要臉,這些話怎么能這么容易就說出口的。
有些人果然白長了一張臉。
“你別說那些有的沒的,既然如此,那你倒是把我的毒解了啊,還有下次你倆打架能不能照顧我一下!老是中毒很傷身體的啊!”
“那不行,毒解了,我怕你跑了,我上哪再找個媳婦去。反正我也是個瘸子嘛,這樣我倆也更相配。”
“沈孑!”
“你要不直接叫夫君吧!”
“王八蛋!”
……
和尚將話本子搭在了臉上,享受著秋日日光傾灑在身上的舒適,耳邊聽著馬車內的吵鬧。
他突然有了一個話本子的新思路,一定大賣。
名字就叫,《哦,我的毒舌冤家》。
……
第二天顏之身體就好了差不多了,但沈孑賴著不走,不同意她騎馬單獨走,還威脅她,若是她執意同和尚兩人去,那他不介意下毒放倒她。
顏之干不過沈孑,最后為了趕進程,只能換了兩匹更精良的馬一塊駕駛。
雖然她不懂為什么沈孑這個累贅非要跟著,但是看在一路上不時飛來的信鴿,嘴上不斷抱怨,到底也沒再提快馬去邊關這件事。
急也只能心中急。
而且信鴿是傳遞顏父下落的,來自京都和邊關的兩方面。
這一點顏之確實需要依賴他,畢竟她自己沒有這個渠道。
距離顏父失蹤已經過去了五天了,邊關的人已經放棄了尋找顏父,與此同時邊關的戰況也越發激烈,一路上顏之看到了越來越多的流民朝南而下。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禍端,一路上和尚都是挑的沒人走的小路。
但隨著越靠近邊關,氣氛越發的不對勁,人跡罕至的小路上流民都三五不時的會碰到,成群結隊的走在路上,有膽子大的想要攔住他們的馬車討要吃的,但都被沈孑的護衛九元揮著刀趕走了,再加上馬車行駛的速度很快,才堪堪逃過流民的追趕。
在距離邊關的最后三十里路時,天色已經很晚了,為了安全起見三個人進了城,打算在客棧休息一晚天亮再出發。
一進城,問了客棧的價格后,發現每一家店鋪的價格都高的離奇,顏之忍痛從身上拿出了兩張銀票才有了一間房。
三個人打算擠在一個屋子,正好也安全一些,至于到時候怎么睡,等晚上再安排。
期間和尚同店家隨意的攀談了幾句,“這么多流民,都是打仗過來的?”
“有打仗的,也有柳州過來的。”
“柳州?”和尚皺了皺眉頭,對方點頭道,“對啊,柳州大旱,沒打仗之前我們這靠近柳州,很多人就來了這,但沒想到很快的就趕上了打仗,朝廷也管不了了,所以現在到處都是流民,唉。”
店家嘆了口氣,和尚沒再說話,沈孑倒是一改往日的狡黠,正色道,“后面的這段路怕是越來越不好走了。”
他看了一眼顏之,“若是沒有我,你怎么敢一個人來的?”
顏之低頭,皺眉,“我什么時候說我一個人了,和尚不是陪我來嘛。”
“哼,你信他,怕是到時候給你賣了你都還給他數錢呢。”
顏之白了一眼他,哼唧了一聲,沒稀罕搭理他。
不過,她確實沒料到情況如此嚴峻,她一個現代人只看過電視里演出來的,哪里真正經歷過這樣鎮人心魄的場面,又加上她如今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膽子也就大了起來。
說實話,有了沈孑和他的手下在,再加上和尚,她現在確實安心了許多。
……
晚上,顏之睡床,和尚和九元在門外守著,沈孑仗著是顏之的未婚夫,非要呆在屋子里,雖然最后他只是躺在顏之的床下。
顏之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封建古人,不過是在一個屋子湊合一晚,也是無所謂。
就是和尚,關門的時候非要曖昧的說兩句下流話,整的顏之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然后第二天天色微亮時,沈孑也不知道為什么看她的眼神也充滿了不對勁,但是因為沒那氣力和他懟上兩句,顏之便憋足了不問。
馬車行駛出城的時候,城門口的流民再一次蜂擁耳上將車團團圍住,大聲的喊叫著乞討。
顏之縮著身體不敢開口,也不敢看那些人,沈孑瞥了一眼顏之便對著馬車外的九元厲聲道,“沖出去,不要管這些人,你若是怕傷害他們,他們會更加變本加厲!這也要我教你!”
然后就聽著九元用力的驅趕著那些流民,馬車的速度開始加快。
但很快的馬車又突然急急的停了下來。
顏之抬頭看向沈孑,“怎么了?”
她有些害怕是不是發生了什么意外傷到了人,雖然這個世界視人命如草芥,但這些人……已經很可憐了。
“公子,行行好吧,我的孩子才兩歲,求求您了,行行好吧……”
“放手!”
馬車外傳來了痛苦的乞求聲。
沈孑掀開了車簾,正要詢問,就看見有一個女人竟是不要命的拉住了韁繩,好像被馬車拖著走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印子,其中混雜著一絲血跡,而那女人身上的衣衫也可見劃出了很多道口子。
顏之站起來看到的時候手已經開始顫抖了,看著那個女人半匍匐在地上朝著九元和沈孑磕頭,她幾乎就要從懷里拿出碎銀子了……
但就在這時,不遠處一輛馬車里突然扔出了饅頭,幾乎一瞬間,所有人都沖了上去,包括這個沙啞著聲音,滿身血跡的女子立馬起了身沖了過去。
那些人就像是瘋了一般,撲過去,爭搶。
車簾掀起,露出了車內的一個少年,他看見流民開始往他的車上爬,驚恐道,“都給你們了,你們怎的還這樣貪得無厭!”
但是聲音很快的淹沒在了流民里,顏之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圍住了車,然后掀翻了車,少年被拽了下來,所有人都扒拉著他的衣服,然后慢慢的淹沒在流民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