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山看著眼前四十九個或坐或臥，守在蒲團(tuán)上的小子，臉上竟然顯露出了一絲慈愛的笑意。

她緩步走到紫色花海的正中央，用手中的紫羅蘭灑下一片片絢麗夢幻的光暈，光暈籠罩著這些童子，在他們周身形成了一層保護(hù)膜。

江流只覺得四周的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仿佛置身于一片廣袤的黑色森林中。

“嘿嘿，黑森林！”

“孩子們，你們的運(yùn)氣不是很好，等會頂不住就把眼睛摳下來吃掉吧！最好不要抬頭！”

此時的江流正直挺挺地躺在蒲團(tuán)上，像是森林深處有什么東西在呼喚著他，固定著他的視線。

那是一個能覆蓋整個黑森林的云狀團(tuán)塊，全身正在不斷地膨脹和沸騰。

她像是由駭人的植物、動物、真菌、病毒和細(xì)菌拼接在一起的存在，渾身散發(fā)著一股繁殖的氣息。

隱約間江流好像聽到一聲梵音似的怒吼聲，接著整片森林蒸騰起無數(shù)的黑霧。

那拼接而成的團(tuán)塊仿佛化成了一只巨大的山羊狀生物，竟然讓他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身體的沖動。

『幻夢境警告！您的精神污濁度為60%，san值正在持續(xù)走低。』

伴隨著系統(tǒng)的提示，那梵音也漸漸強(qiáng)大起來，阻隔了氣息的蔓延。

不等他眨眼的工夫，下一瞬間眼前的一切如同潮水般退去，整個視野萬籟俱寂。

什么黑色森林，詭異云層，催情般的氣息，巨大山羊，梵音通通消失不見，好似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他的四周空空蕩蕩，類似于幻夢境里的虛無感讓他無比確信，此時他的意識一定不在洪荒。

目所能及之處，皆是灰色的漂浮的霧氣，無邊無際，無形無相。

他如同這浩瀚宇宙中誕生的，獨(dú)一無二的存在，卻在無盡的空虛中變得懵懵懂懂。

自己仿佛經(jīng)歷了千百次的輪回，最終成為了一只金蟬。

又好像，成了一只貓？

不，他好像還是個人形？

他漫無目的地在灰色霧氣中漂泊著，他見到了一個又一個宇宙的破滅與誕生，見到了一尊又一尊難以描述的存在。

不同的難以理解的規(guī)則在宇宙中運(yùn)行，但是這些他都看不懂。

他只有一個念頭，想睡覺。

終于，他看到了一片有些熟悉的黑色森林和一位形似黑色山羊的存在，他總覺得自己在哪里見過，卻又沒有任何印象，因?yàn)樗缫呀?jīng)忘記了自己是誰。

數(shù)億億年孤獨(dú)漂泊的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寶藏，他落在了那片黑色森林中，在黑色山羊驚恐的神情中，鉆入了祂的體內(nèi)。

他很困，想要睡過去。

黑森林如同一個蠕動著的子宮，不斷地噴吐著欲望氣息的黏液，他就這樣被整片森林生了下來。

和他一同被生下的，還有一只白色的貓。

他們渾身沾滿羊水和各種體液，無數(shù)的器官組織伴隨著他們一同落地。

他們?nèi)缤F(tuán)取暖的幼崽，互相舔舐著對方的身體...

“咄！”

突然眼前一陣粉色的霧氣飄過，隨即江流感到自己的脖頸被一雙冰冷的手捏著，他的眼前，猛然出現(xiàn)了一張貓臉——正是三道山娘娘。

只是三道山娘娘此時頗為猙獰，貓臉上沾滿著莫名的血液，額頭處像是被人砸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豁口，紅白的腦漿咕嚕嚕地流著。精致的衣服也早已掉落，莫名的器官在她身上長出...

“你到底看到什么東西了！”

她激動地大喊著，使勁搖晃著江流的身體，眼中盡是狂熱，口中的血液噴濺到了江流的臉上...

“什么...東西？”

江流不再專注于眼前的三道山娘娘，反而環(huán)顧四周，看向之前的那些花苞。

那些花苞和童子們，竟然全都不見了。

地上散落著各種異化的人形器官，散落的貓形骨架，一個個跳動著的眼珠，江流此時已經(jīng)知曉了那些童子的下場...

他們沒有能活下來，修行化成貓妖的法門，反而全部身死了。

三道山娘娘把瘆人的貓臉懟在江流的面前，滲血的豎瞳直直地盯著他的瞳孔。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是‘相’還是‘非相’。”

什么鬼？

“我只看到了一片廣袤的森林，和一只奇怪的黑山羊...”

“無形無相，無喜無悲。”

“那便是真神之相，祂就是掌管生命和欲望的大母神!”

“今日得知神之相，本座神功大成矣！”

那張貓臉不住地顫抖著，瞬間長出六對貓耳，凄厲地笑了起來。

三道山娘娘眼角淌出血淚，掉落在地，如同一顆顆珍珠一般，發(fā)出叮鈴的響聲。

“得見神相，復(fù)歸太始。太易神之初，太初氣之始，太始形之有，今入無相之境，太始化其道！

她的身軀不斷溶解著，像是在回歸最初的胎兒形態(tài)，失去了自身的意識，陷入了無我無相的虛無，慢慢地走向了消融...

江流看著眼前自行道解卻瘋狂無比的三道山，心中也升起了一絲疑惑。

什么是“相”，什么是“無相”？

此時的他腦海中只有見到黑山羊的印象，卻對后來在灰霧里漂泊的歲月一無所知...

整片空間隨著三道山的解體也不停地顫動著，仿佛隨時都要坍塌。

......

紫竹林中一群小貓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這些都是化妖了的人。

“喵~小師傅，他日有緣再會！”

為首的黑貓對著江流行了一禮，正要動身向洞窟外面去。

“等等...你們以后去哪？”江流問道。

“我們回不了家了，既然學(xué)了化妖之法，今后也只能做妖了。”

那黑貓做了個無奈的表情，輕嘆了口氣，帶著其他小貓出了洞府。

“今后若有困難，可以向金山寺求助...”

江流不禁感嘆他們的命運(yùn)之悲慘，高聲向外喊道。

正當(dāng)江流從花苞上跳下，也要離開之時，一聲微弱的貓叫聲從竹林深處傳出...

難道...還有小貓妖沒走？

江流循著聲音走入竹林，只見林間地上躺著一只瘦弱異常的白色小貓，它看起來十分地虛弱，脖子上掛著一個小小的玉牌。

“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