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晚自習的情況跟上一節幾乎沒有差別，像黃旭濤這樣被何琛勸服的人當然還是少數，絕大多數的“刺頭”們仍然是我行我素。

趙歡略微有些失望，在下課鈴響起的時候，她按部就班地結算了積分。

可就在她算到一半的時候，她卻突然像是發現了什么一樣，猛然抬起了頭。

安靜。

不同尋常的、詭異的、離奇的安靜。

整個240班，在下課鈴聲響起之前都是熱熱鬧鬧的。

學生們無論是在背單詞、還是在假裝背單詞，至少大部分人都在“說話”。

可當自己正式開始結算積分的時候，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她的視線掃過講臺下的學生，隨后，她從那些學生的臉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形容那些東西，因為那太模糊、太虛無了。

但在這一片模糊和虛無的表情之中，她又確實感覺到了一種清晰的情緒：

怨恨。

她知道那些怨恨是向誰而生的。

絕對不可能是沖著自己。

這個發現讓她感到一陣竊喜，可在“大仇得報”的快感之后，卻有隱隱有一絲不安，甚至是......恐懼。

必須得趕緊去找林塵，讓他把事情給自己說清楚.......

......

幾分鐘后，歷史組辦公室的休息室里，林塵跟趙歡相對而坐，討論著240班剛剛發生的事情。

“.......所以這些學生到底是怎么了？我感覺他們好像有點.......魔怔，搞的我有點害怕?！?

聽到趙歡的話，林塵笑了笑，回答道：

“說實話，他們的反應也是有點超乎我的預料了，不過這也算是計劃的一部分。”

“不是說了嗎，我們要從分化開始走向同化，現在的情況就是：分化的過程走得稍微快了一些。”

“但是你放心，一切都還在控制之中。這些學生沒有你想的那么.......那么堅強，他們之前因為長期混亂建立起來的價值觀很快就會被摧毀，之后，他們就會被迫接受我們賦予他們的新的價值?！?

“到時候，一切就會走上正軌了。”

對面的趙歡點了點頭，舒了一口氣。

“林老師，還是你厲害，這才兩天不到的時間.......準確的說，應該就一個晚上吧？”

林塵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那倒也不是，這次之所以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其實真要論起來，應該是二十年的功力?！?

“哈？為啥是二十年的功力？”

“很簡單啊，這次的計劃核心就是積分規則，而要建立起積分的規則，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嗎？”

“呃......積分的信用？”

趙歡試探性地回答道。

“沒錯，就是積分的信用。”

“那這信用是從哪里來的呢？總不是憑空冒出來的吧？更不可能是從你們身上來的----這話說的有點直接哈，不過事實就是這樣?！?

“這些學生之所以信任積分，是因為我是林塵。這么說你能理解了吧？”

趙歡用力點頭，她已經徹底明白了林塵的意思。

是的，正是因為他是林塵，這一套積分規則才能迅速地被建立起來，因為那些學生們都知道，林塵絕對不會違約。

如果是換成學校里其他正常的老師，哪怕是用一模一樣的方法，要達到同樣的效果，其實也沒那么簡單。

“有錢真好啊......”

她不由得感嘆道。

“不是有錢的問題。其實，我們承諾給他們的獎勵并不多，遠遠不如學校在尖子班上的獎勵投入，但學生就是吃我這一套，為什么？”

“這還是一個‘地位’的問題。作為老師，你必須維持住自己的權威和地位，才能讓學生信服?！?

“而要做到這一點，不一定要靠錢，而是要靠一句話：言出必行?！?

“不管是威脅，還是獎勵，都是如此?！?

“你看，我之前跟他們說過，積分為負數的，絕對會讓他們感受到懲罰的可怕，現在，我們就要盡快把這個懲罰施加下去了。”

“你要給他們報違紀？”

趙歡微微皺起眉頭問道。

“當然不是，他都負數了，還怕違紀嗎？我只想給他們一個印象深刻的懲罰----這個懲罰，就維持一天好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

林塵賣了個關子，他并不是不想告訴趙歡，只不過他自己也拿不準這個懲罰的力度，所以，在真正實行下去之前，保密是最好的選擇。

......

而就在林塵跟趙歡討論著240班的事情時，此時此刻，周秀軍正在教學樓內巡視著各個班的狀況。

他已經走到了2樓，他的順序一貫是從一樓最右邊的250班開始，一直到二樓最左邊的240班。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些班級的秩序往往是一個比一個差，但今天，情況很不一樣。

跨過了241班和240班中間的那道墻，他恍惚覺得自己似乎跨過了一個世界。

往右是241班，那些學生們打鬧的打鬧、聊天的聊天、談戀愛的談戀愛，甚至明明看到自己就在窗前，收斂得也有限。

往左，是240班。

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當然，這些學生并不是在學習，他們有的是自顧自地在看閑書、有的是在傳紙條、有的僅僅是在發呆。

可奇怪的是，整間教室完全被籠罩在一種莫名的沉默且沉重的氣氛當中。

是發生了什么？

周秀軍好奇地站在窗口，不夸張的說，他上一次在慢班看到這種情況，還是某個學生因故離世的時候。

可很顯然，今天絕對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抬頭看向講臺，那里沒有老師，只是在多媒體的屏幕上投影著一行字：

外宿生不允許進入教室，內宿生不允許離開座位。

所以，他們遵守的是這條規則嗎？

可這條規則也沒有說不準說話??！

他幾乎想要沖進教室里去問個清楚，但理智阻止了他的行動。

他的腦子里閃過了一個人的名字。

林塵。

應該是他干的。

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抱著滿腔的疑問，周秀軍離開了240班的教室。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240班此時的沉默并不是林塵的規則所致，而僅僅是因為，這片沉默之中，正醞釀著某種“危險而又充滿機遇”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