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東宮原本在太極宮東面,自前太子李瑛死后,東宮就空了出來,李亨繼任太子后反而久居永昌坊的太子府,與太極宮也僅是一墻之隔。
在太子府門前,守了一個多時辰的西門小紅終于盼到府里有人出來,本來就紅的臉早已被凍的更紅了,方才他想進太子府卻被驅趕,說破了天都不讓進,此時終于見當官的出來了,見他們亮盔鮮甲應該是東宮衛,被簇擁的公子哥非富即貴,可惜他西門小紅常年窩在軍器監,竟然不認得太子長子,廣平王李俶。
不過西門小紅這回學乖了,知道自己說話的本事不及造器的萬分之一,當即喊出了李泌教的暗語:“萬里長城寄!”
護在李俶身旁的正是東宮左衛率封去疾,他熟知李泌與太子的暗語,聽完盯著西門小紅回道:“無貽漢國憂!”
李泌曾與太子有約,不到十萬火急不用暗語,封去疾把西門小紅拎到一邊,小聲詢問道:“你見過李司丞?他在哪?”
李俶也走了過來,他并不知長安今夜即將發生的大事,他最關心的當然是李泌的下落。
兩人屏著呼吸等回話,而此時的西門小紅都要喜極而泣,終于要把別人托付的事辦成了,他哈著熱氣平復了情緒,趕忙回答道:“他被關在天寶浮屠里面了!不過還有更重要的事!”
“何事?”李俶急問。
西門小紅狐疑地望著李俶,李泌曾交代過他不許與不干人等提及,他眼下可只信任能對上暗號的封去疾,好在后者直接介紹道:“這位是廣平王殿下,你有話就說!”
西門小紅一聽之下頓時沒了防備,說道:“我去過靖安司,找不到那個都尉張不良,李司丞說,長安有危,速稟太子,堅守西門!”
說完的西門小紅又復念了最后十二字,確定沒有一字偏差。
“堅守西門?”李俶緊鎖眉頭,內心思索起來,“是何時堅守西門?”
“何時?”西門小紅一愣,好像李司丞并沒有交待是何時。
其實李泌寄希望于西門小紅,也只存了平眼下局勢的十中三四,關鍵還是希望他通知到太子,好把自己從天寶浮屠內解救出來。
既然已經知道李泌身在何處,李俶作勢就要進宮,但他腦子里突然想到一點,他們之所以晚了時辰前去興慶宮,正是因為收到了太子傳回的手諭,命他們集結東宮衛進宮,事由不清。
為何要讓東宮衛帶甲進宮?莫非太子已經有所察覺?
就在李俶要帶人出發時,聽到了遠處動地而來的馬蹄聲,這股金屬洪流越來越近,直到看清張不良所率的千騎綣雪而來。
起初李俶不識戴著赤紋虎面的張不良,兩人交談幾句后才算互知,張不良憑直覺向李俶奉勸道:“你說太子手諭蹊蹺,我看有可能是武孽假造,你們東宮衛若真的進了興慶宮,難保要重蹈前人的覆轍!”
所謂前人,自是前太子李瑛,他便是被武惠妃蒙騙入宮,因披甲帶兵,這才被定了謀逆之罪!
“張都尉,我信你!”李俶無比堅定。
張不良望了眼西門,決定道:“不如讓你的東宮衛隨我去堅守西門,你去興慶宮救李司丞!”
既然李泌說要堅守西門,那西門絕對至關重要,守城門的人馬越多越好!
李俶略一思考,當即上馬大喊道:“東宮衛隨我去西門!”
發完號令后他有對封去疾說道:“封衛率,你且前去興慶宮見父王,一定要救出李司丞!”
此事封去疾自然會去辦,可廣平王這是要去西門守城,若阿不思真率大軍攻城,西門可是兇險之地,他豈容廣平王犯險!若有閃失,他封去疾提頭謝罪都無用!
李俶也看出了封去疾心中所慮,急道:“時間緊迫,封衛率速速前去!”
不容封去疾繼續阻撓,李俶又叫來親衛,命道:“速去見金吾衛大將軍和驍衛大將軍,讓他們速速驅散人群,并盡快調兵馳援西門!”
屬下面上猶豫,畢竟東宮并無權調動金吾衛和驍衛,而且今夜可是隆元節,疏散人群茲事體大,大將軍們會愿意背鍋么?
李俶看出了端倪,扯下玉帶上掛的金牌,丟給親衛后篤定道:“西門要是真的出事,他們哪還坐得住,你現在去了不管結果如何,至少教他們心里有個準備!”
“喏!”親衛領命而去。
李俶又搶在封去疾說話前,朝張不良說道:“我們出發!”
張不良回首看了眼興慶宮方向,點頭催馬,李俶緊隨其后,杵在原地的封去疾只好向親衛們下死令道:“保護好殿下,不然提頭來見!”
……
在臨近宣陽坊靖安司的大街上,有兩人艱難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人是喬裝的繡衣衛,一人則是狐貍眼謝北亭!
除非翻上屋頂奔行,不然眼下的長安城北根本無法騎馬通行,這位繡衣衛正是張不良散出去的人之一,目的就是找到謝北亭,當然這無疑是大海撈針,他之所以能找到謝北亭,實則是謝北亭自己冒了出來。
靖安司里的人都沒有擅離職守,熱鬧的隆元節與他們毫無關系,負責守衛的崔器聽完這位繡衣衛的述說后,直接帶著謝北亭去見司里的徐賓。
聽完近況后的謝北亭蹲在地上兀自嘀咕起來:“長安城的內應基本被清除了,就算阿不思的兵馬叩開了西門,就算殺到了興慶宮,可只稍興慶宮守住一時半刻,城北的龍武軍一旦入城,他們還怎么玩?”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謝北亭在盤算什么。
“是去西門么?”謝北亭扭頭問向徐賓。
“張都尉是如此交待。”徐賓答道。
“那先去吧。”謝北亭起身往外走,他總感覺今夜之亂不會這么簡單。
崔器欽點人馬這就要護送謝北亭去西門,院子里旅賁軍正在集結,這時候司外傳來驚呼聲,愈演愈烈,不知是發生了什么驚天動地的事。
謝北亭望著早已盤旋高空的祈天燈,忽見興慶宮那火光異常,這就登上院角豎立的望樓,登高一眺猝然倒吸起涼氣。
視線越過繁華的平康坊,是興慶宮內明顯起大火了,不是花萼相輝樓,也不是勤政務北樓,更不是北面的殿閣,而是龍池邊的沉香亭!
它已經熊熊燃燒如火蓮,把龍池都映得通紅,小皇子嵬奴正被太監們拉著逃命,驚慌的宮女們大叫連連,原來在他們身后出現了大批黑衣人!
他們并沒有對池畔的人下殺手,而是齊沖向花萼相輝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