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這就是人口買賣的源頭？那這些人是在干嘛？自投羅網？”

“唉……崔縉放出話來，說是要招一批勞工，去虎威山協助構建工事，一天管三頓飯，一個月還給五百聯邦幣的報酬。所以這些人，都是做夢去虎威山吃飽飯的。”

寧川有些震驚，“他們這也信？”

李四象滿臉無奈，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其實我也是有些看不過去的，之前還花了點錢，派人在各個聚居點之間放了風，說虎威山征召勞工是一場不折不扣的騙局，告誡他們只要上了山，就是必死的結局。”

“他們不信？”

“唉……怎么說呢……”李四象的表情有些痛苦。

“其實這些人心里也都清楚，那崔縉是什么人？虎威山是什么地方？上了山還想活下來的概率自然是極低，但這些人留在H市，也很難熬過這個冬天。所以他們就想著到這里碰碰運氣，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聽了李四象的話，寧川的心情有些凝重，半天沒再開口說話。

李四象嘆氣道：“而且在幸存者圈子里，還有一些收了黑錢的小人，幫著虎威山坑蒙拐騙，鼓吹上了山有多好的待遇，吃喝玩樂樣樣不愁，跟著崔縉混，就是跟著未來的東北王混等等等等。”

“其中最甚者，城西的一個聚居點，首領名叫陳炎，這混蛋暗中和崔縉做了一筆交易，將他聚居點三百七十二名幸存者一并打包，賣給了虎威山！”

“他騙聚居點的人，說已經和盛天方面談妥了，可以把他們整個聚居點的人，一個不剩的全部接到盛天基地市的工廠去做工。一聽有這好事，那些幸存者的腦子也都不轉了，個個盼望著去盛天享福。這些人連夜被塞進一臺臺運兵卡車里，結果天亮一下車，全都傻眼了，等待他們的不是盛天的先進工廠，而是虎威山的大鐵籠！”

“出賣這些同胞，他得到了什么？”寧川面無表情問道。

“一大筆聯邦幣，以及盛天基地市的正式居住資格。不過根據我前幾天得到的消息，這個陳炎在獨自駕車前往盛天的路上，遇到了埋伏，當場身死。襲擊者不用說，自然是虎威山的土匪。這事做得干凈利落，拿回那一筆酬金后，直接連人帶車燒了個干凈。整個H市知道這事的人，估計除了我，不會超過一手之數。”

聽到了這個小人陳炎的凄慘下場，寧川的心情也并沒有轉好幾分。

他對于這些事其實早已看得透徹，在現在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類似的事情，不是他想管就能管的過來的。

但寧川依舊時常捫心自問，當年的盜火行動，真的成功了嗎？如果成功了，那為什么十多年過去了，世界還是現在這個蛆蟲橫行的模樣？

同樣的問題，他想當面問問高高在上的聯邦議長周解和司馬誕，這些年，他們真的盡力了嗎？至少在寧川的眼中，淪陷區H市的狀況，是一年比一年糟糕，幸存者人口是越來越少。

“好了，我該去了。”寧川又回頭看了一眼他的探海刀，然后打開車門。

“川哥，到了虎威山，一定要小心行事！”李四象擔憂道。

“放心吧，我這人向來謹慎。”

“我很快就會想辦法在虎威山上確定線人，到時候他會用暗號與你接頭。有需要我做的，你就可以通過他來聯系我，你的探海刀，也會盡快送上山。”

寧川點了點頭，“辛苦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寧川跳下車，朝著那座曾是著名藥廠所在的華麗建筑走去。身后的李四象緩緩倒車，快速駛離。

他的身份在H市也十分特殊，是盛天辦主任陳天祥的紅人，被人在這附近認出來，可能也會有些麻煩。

因為要上虎威山，可能要面對搜身這個麻煩事，所以寧川身上的東西，基本都留給了李四象，包括剩下的那些銀行匯票，只在褲兜里留下了點零錢，懷里還揣著一沓百元鈔票，大概在五千左右，以備不時之需。

此時空著兩只手的他，反倒覺得一身輕松。

快到正門的時候，從側面小路里竄出一個干瘦男人，衣著破爛，看起來五十歲出頭，也和寧川同向而行，看來是去報名上山做勞工的。

寧川知道，這老頭上了山，就會立刻被關進籠子里，然后像豬狗一樣販賣掉。

想到這里，他有些于心不忍，便開口叫住了在他前面快步而行的老男人。

頭發沒剩幾根的精瘦老男人回過頭來，微微躬身，警惕地看著寧川。

“什么事？”

“咳咳，老哥你是要去應征虎威山的勞工？”

老男人看向寧川的目光愈發不善，沉默半晌后點了點頭。

“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那虎威山可不是什么好去處，聽說去的人就沒一個能活著回來的。你這么大歲數了，還是留在H市討生活好些。”

老男人又盯著寧川看了一會，突然冷笑一聲，“你怕我占你的位置？你這么一個壯年漢子，還用得著怕我這個老頭？不過也是，看你這身體松松垮垮的，干起活來還真不一定比得上我。”

確實，寧川這次用斗轉羅盤易的容，身材精瘦干練。

見對方不聽自己的勸，寧川聳了聳肩，不再開口，從老男人身旁走過。

兩人擦肩而過時，男人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眼神中充滿挑釁神色。

寧川輕嘆一聲，真是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各安天命吧。

他不再理會那老男人，徑直走入了據點之中。

剛一進大門，就看到兩個身穿軍大衣，肩挎步槍的光頭漢。

只看這一身山匪裝束和那亮閃閃的大光頭，寧川就知道這兩個人是虎威山的嘍啰，不是從前崔老大手下的那幫烏合之眾。

“來干什么的？”

寧川見這兩人朝自己走過來，不卑不亢地高聲道：“靠窯！”

兩個光頭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冷哼一聲，“靠窯？你有那個本事嗎？我們虎威山可不是什么人都收……”

還沒等他說完，寧川直接朝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凌空擊出一拳，頓時這片被積雪覆蓋的綠化帶，無論是上面的厚厚的雪，還是下面壓著的泥土草根，都被這一拳轟得直接掀起，高高揚在空中。

兩個光頭頓時被這一手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你是異者？”

“三階異者，特來投靠虎威山。”

其中一個光頭趕緊點頭哈腰道：“您稍等一會，我這就去通報。”

寧川倒是不急，悠閑地走到一邊，蹲在地上開始看熱鬧。

剩下的那個看門光頭，有些忌憚地瞟了他幾眼，連搭話都不敢。

他只是個小嘍啰，若這位三階異者上了虎威山，那必然就會直接進入領導層，至少也得是個百人團的大隊長，他自知身份與對方不對等，還是少招惹為好。

這時，寧川遇到的那個老男人也進來了，看到光頭，趕緊一溜小跑過來。

“好漢爺，我是來應征勞工的。”

光頭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突然露出一抹笑容來，“好，我們虎威山就缺你這樣有經驗的勞工，一看你就是個干活的好把式。”

一聽這山匪如此看重自己，老男人也有些飄飄然，從褲兜里掏出一沓聯邦幣紙鈔來，塞進光頭的手中。

“好漢爺，一點小心意，上了山可就全仗著您罩著了。幫我跟上面的領導打聲招呼，就說我是你家親戚，給我分點輕巧的活干。”

光頭頓時眉開眼笑，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好說好說，我就喜歡你們這種懂事的。”

蹲在遠處的寧川，突然覺得那沓紙鈔有些眼熟，一模褲兜，果然是他之前揣在兜里的零錢。

呵，這家伙還是個神偷。

這時，精瘦男人按照光頭的指引，開始往建筑內部走，突然看到了蹲在雪地上的寧川。

他怕寧川揭發偷錢的事，立刻露出一個兇狠的眼神來，警告他不要找不自在。

寧川饒有興趣地盯著他看了一會，終究是沒有開口。

老男人以為對方是被自己唬住了，頓時愈發自滿，大搖大擺地走進建筑內。

之前跑去跟上級匯報的那個光頭，也小跑了過來，看向寧川的目光明顯帶著恭敬。

“主管我們這里的十二爺，請您上樓一敘。”

寧川露出笑容來，輕輕點了點頭。

很明顯，一名三階異者對于虎威山來說，也是求之不得的重要戰力。

十二爺，聽這稱呼，應該是在虎威山排行第十二，不知道實力如何。

寧川跟著這個光頭嘍啰，走進據點建筑中，一路直上頂層。

“請進，我們十二爺就在里面等您。”

光頭走到一個房間門口，便不再前進，而是伸手示意寧川進屋。

寧川有些驚訝，因為他想起來了，當時自己暗殺崔渤，就是在這個房間。

一個留著一頭長發、臉上坑坑洼洼的瘦子，正坐在屋內的辦公桌后，看到寧川走進來，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誰看都會覺得他笑得十分瘆人。

這位，自然就是虎威山的十二爺了。

“這位兄弟是三階異者？”

寧川沒說話，只是不卑不亢地點了點頭。

對待這些土匪，絕不能有半點示弱情緒流露，否則這幫人只會蹬鼻子上臉。

“兄弟貴姓？”一邊說著，這位虎威山的十二爺站起身朝寧川走來。

“秦豹。”

“好名字！”長發山匪雙眼一亮，顯然這個名字十分對他胃口，“鄙人劉招，在虎威山上，排行十二。”

“十二爺。”寧川微笑道。

“別的，我看你小子啊，上了山就該叫我十二哥了。”一邊說著，劉招朝寧川伸出手掌。

兩人的右手握到了一起。

寧川忽然發現，劉招的手掌不但傳出一股巨力，而且還有源力流動。

顯然，他是在以此試探自己這個三階異者的虛實。

寧川不慌不忙，開始逐漸發力，但始終與劉招的力道持平。

劉招的原本輕松的臉色，開始出現變化，看向寧川的眼神也現出一絲忌憚。

這位虎威山十二爺的虛實，已經徹底暴露在寧川眼中，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三階異者，源力松垮，毫無亮點。

寧川突然一發力，劉招臉色瞬間一白，然后趕緊松開了手掌，強擠出一個笑臉來。

“果然是三階異者，兄弟，我們虎威山就缺你這樣的好手，放心吧，三爺那兒我來說，上山絕對不成問題，要是他老人家心情好，沒準直接燒香磕頭，當我們的老十九！”

寧川笑呵呵地點頭，“如此就勞煩十二哥費心了。”

劉招開懷大笑，“好說好說，那咱們……就先納投名狀吧。”

“投名狀？”寧川聞言一愣。

“哦，我們虎威山的規矩，你可能不太清楚。要想上山，就必須納投名狀，說白了就是手上沾點血。”

寧川一挑眉毛，沒有搭茬。

“走！咱下去挑個豬玀。”

寧川跟著劉招下了樓，來到二樓的一扇門前，推門而入，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大禮堂的側面二樓，往下一看，一樓正聚集著幾十個衣衫襤褸的幸存者。

“選一個吧，都是些豬玀，不必有什么壓力。”劉招陰笑道。

寧川的大腦飛速運轉，這種殘殺無辜幸存者的事情，他是絕不愿也絕不會做的。

忽然，他心頭一松，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就那個老頭吧，看他那樣子，上了山也沒什么用，白白浪費糧食。”

劉招哈哈一笑，“好好好，就他了。”

然后他一招手，喚來一個嘍啰，低聲說了幾句。

“秦豹兄弟，走吧，咱們還是上樓等著，做這種事可別讓這些豬玀看見，要不然會引發騷亂的。”

“好。”

禮堂內，老男人正在四處穿梭，就這么一會，他就得手了三次，偷來不少零錢，但加一起也沒有在外面干的那一票收益大。

忽然，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嚇得他一激靈。回頭一看，見到是虎威山的嘍啰，頓時露出諂笑來。

“好漢爺有事？”

“跟我們來，上面說了，對你另有安排。”

老男人以為是自己之前的賄賂起了作用，頓時眉開眼笑，“好好好，真是……太感謝了。”

他跟著嘍啰，一路上了頂層，在走廊里，他看到了虎威山的十二爺，以及一張熟悉的臉。

“你……你……”

寧川輕飄飄的一指，點在男人眉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