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志一張滿是褶子的臉上充滿不安。

聽到鄧瓊的聲音，他緊著眉心，別過頭。

眼看著鄧瓊滿面驚駭地看著他，鄧志喉嚨發緊。

他試著張了好幾次嘴，最后還是變成了一句不冷不熱的訓斥：“行了，給我闖了這么大的禍，還有臉問我？”

鄧瓊來不及傷心。

她紅著眼眶，凝視著鄧志，慢慢地向前逼近幾步，站在鄧志身側。

鄧瓊的角度，可以將鄧志和楚霆霄的表情盡收眼底。

鄧志滿臉愧疚，那雙已經有些渾濁的瞳孔內滿是不安。

反觀楚霆霄。

他翹著二郎腿，右手握著秦慕雪的手，左手在桌面上輕輕地點動著，倒是格外愜意。

“爸。”猶豫良久，鄧瓊還是看向鄧志，“你剛才說得都是真的？”

鄧志不安地掃視楚霆霄。

后者神色看上去淡然，可鄧志注意到，他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顯然是要讓鄧志自己承認。

鄧志咬著牙，思忖良久，終于還是緩緩點頭。

鄧瓊不可思議地上前。

她一把握住鄧志的肩膀，整個人都要貼在鄧志的臉上，聲音也驟然提高了幾分：“為什么？”

鄧瓊幾乎是吼出了這三個字。

她不敢相信，一向對自己疼愛有加，為人正派的鄧志竟然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在國外的時候，鄧瓊已經對深城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有所耳聞。

她甚至還在和鄧志通話期間抱怨過歐陽家已經蘇燦，說這些人都是壞了心腸，才會和楚霆霄作對。

沒想到，這些人背后挑唆的人竟然都是鄧志！

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難怪楚霆霄對自己的態度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鄧瓊慢慢側過頭，一雙秀眉緊緊地鎖在一起，不安地看著楚霆霄。

后者倒是面無表情，只漠然瞟了鄧瓊兩眼。

楚霆霄站起身。

他撥開鄧瓊抓著鄧志肩膀的手，讓她站到一邊。

楚霆霄看著鄧志：“鄧叔，這么多年，你和我們楚家的合作可曾有什么不愉快？”

鄧志垂著腦袋，緩緩搖頭。

“那你就是覺得我對鄧家人不好？或者對你不公平？”

鄧志再度搖頭。

楚霆霄有些不解，挑了挑眉角：“那是為什么？”

這次，鄧志緩緩抬起眼。

他的視線卻不是落在楚霆霄身上，而是慢慢地落在了秦慕雪身上。

秦慕雪在鄧志灼灼的視線之下，茫然地站起身。

她微緊著眉心，不解地打量鄧志和楚霆霄一圈，最后才指著自己的鼻尖，微偏著腦袋，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詢問：“因為我？”

原本只是一個疑問。

萬萬沒想到，鄧志竟然點頭了！

不僅是秦慕雪，便是楚霆霄都深感錯愕。

他側眼看著秦慕雪，一雙劍眉不由自主地擰在一起。

沉吟許久，楚霆霄終于再度看向鄧志。

在剛才片刻的功夫之中，楚霆霄忽然想明白了鄧志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試探著看向鄧志：“你一直想讓我娶鄧瓊，我沒有答應。你以為，是因為雪雪？”

這次，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鄧志。

鄧瓊的嘴角顫/抖，哆嗦著側過身子，聲音帶著些許緊繃之感：“爸？”

鄧志仿佛被她這一聲小心翼翼的“爸”喚醒了。

他的身子猛然一顫，再度看向秦慕雪之際，眼底已經充盈著鮮紅之色。

那種顏色秦慕雪太熟悉了。

是憤怒。

是不甘。

同時還夾雜著些許怨恨。

秦慕雪心中微緊，下意識地往楚霆霄身后閃躲幾分。

“楚霆霄。”鄧志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冷靜下來，反而沒有了剛才的小心翼翼，“你說得沒錯。”

鄧志背后汗涔涔得，連帶著人都仿佛沒了精神。

他半垂著眼，拄著拐杖的手輕微顫/抖了兩下，連帶著鄧志的身子也打了個趔趄。

見狀，鄧瓊下意識地探出手，想要去攙扶鄧志。

鄧志抬手阻止了鄧瓊的動作。

他別過頭，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中反而多出了些許笑意。

鄧志望著鄧瓊，嘴角慢慢揚起。

那笑容一如鄧瓊小時候。

鄧瓊頓時愣住。

她定定地凝望著鄧志，眼淚一瞬間便涌進眼眶。

“瓊兒從小到大一直喜歡你。”鄧志幽幽地道，“從前，你與她朋友相稱，可是你卻一直都沒有正面承認過你們的關系。”

“不過，你身邊也始終沒有其他女人。那些花花草草鶯鶯燕燕，都是她們想要巴結攀附你。我知道你的為人，你從來沒有對那些女人動過半分心思。”

“我知道，瓊兒還是有機會的。”

“我們鄧家和你們楚家也算是門當戶對。加上這些年，我一直和你合作。人人都說，我們兩家是天作之合。”

“可沒想到，你身邊竟然會多出這么一個出身低微的女人。”

鄧志說著，猛然別過頭，充斥著怒意的雙眼惡狠狠地盯著秦慕雪。

“一開始我和其他人一樣，以為你對這個女人不過就是玩玩而已。”

“當初瓊兒問我你和這個女人的關系，我還曾經叮囑她，像你這樣的身份地位，在結婚之前，有幾個女人再正常不過。可是，我沒有想到，你對這個女人居然來真的。”

鄧志的嘴角顫/抖著：“這一年多的時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把能給的，不能給的都給了這個女人。我擔心你真的會和這個女人結婚。那我的瓊兒怎么辦？”

“這些年，深城的這些人，哪一個不知道瓊兒對你的心思？要是你這個時候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了，那瓊兒不就變成了他們眼中的笑話？”

鄧志說著，猛然別過頭，環顧四周。

那些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人看到鄧志這樣的眼神，頓時沒有了聲音。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啞了火的槍，都低著頭，不再多言。

“所以，我要讓你失去一些東西。只有你失去了你手里的權利和財富，你才能看到，像她這樣的女人根本就是沖著你的錢財來的。你才能明白，找一個像瓊兒這樣和你門當戶對的女人有多重要！”

鄧志說完，身子一軟，向后兩步，只靠著拄好拐杖，才沒有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