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不得不高看陳西一眼，他以為這個城市來的公子哥是個無所事事的混混，但他不是，尤其是他居然能和他考一樣的分數，單從這點李南就知道他不該輕視陳西。

“有沒有杜撰出新事件，這不是我說了算的，是你！你在恨的人是不是那天你在河邊釣魚遇到的中年男人，你記得我們那天也見過面吧？”

陳西說著也回頭看了眼修車鋪的師傅，他沒朝這邊看過來。

“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為？”

李南不打算繼續跟陳西說話了，他轉身準備回家，但陳西又追上了李南。這是他得到答案的機會，他不能錯過。

“告訴我，是不是？”

陳西追著李南再次到了李南家附近，李南顯然不想陳西再跟著他到家里去，他停住腳回頭看向陳西，“知道這些對你有什么用處嗎？你為什么非要纏著我？”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父母是法院的人，我從小耳濡目染對一些事比較敏感，我肯定你在恨著某個人，你的眼神撒不了慌，就像我的眼神隱藏不了對你的好奇一樣。”

陳西說到了李南痛處，他這人什么都能控制，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那雙眼睛，他的眼里總是藏著他對一切的看法和態度，但這已是他極力壓制的結果了。

他以為他主動疏遠了人群就不會有人發現他眼神里藏的恨意，結果陳西才來一周就看穿了他。

“你就是這樣看人家眼神交朋友的？那你父母是不是很為你操心，你不去交些眼神純粹的朋友，跑來纏著我干什么？”

“這個嘛，我父母太忙了，他們根本沒時間管我和誰交朋友，不過他們倒是讓我知道我該交什么朋友。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么會認為你在恨的人是那個人？”

陳西說完看著李南，李南沒回應，但他的表情顯示他想聽陳西怎么說。

陳西當然要告訴李南，可沒等陳西開口，李南卻先開口了，“是我的望遠鏡？”

陳西愣了下后笑了起來，“沒錯，你的望遠鏡，不過更重要的是我奪了你的望遠鏡看到的。你每天都去后山爬山，但你不常去山頂，因那發生過讓你們一家痛苦的事。你每天站在半山腰拿望遠鏡不是為了看風景，你在看那個中年男人……我湊巧拿過望遠鏡時第一眼看過去的也是出現在視野里的中年男人，他不會發現有人在看他，我也觀察了走在鄉間小路上的他，他對你們家的蔬菜大棚吐了口水，想來他肯定不是第一次這樣，而你總不會因人家破壞你釣魚和朝你家蔬菜大棚吐口水就一直觀察他吧？總該有些更特別的事才對，他是害你小妹遇難的人？”

“害我小妹遇難？他就是殺害我小妹的人！”

李南突然激動，陳西趕緊朝四周看，附近沒人，他又朝不遠處的電線桿看去，沒看到攝像頭。

李南看到了陳西看四周的目光，“這不會有人來，你都沒發現這附近就只有我們一家住著人嗎？”

陳西早發現了，上次騎車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但他沒在意。

“我小妹出事后我媽就瘋了，她一看到小孩從我家門口經過，不管人家是不是女孩就沖上去抱住人家喊我小妹的名字，開始大家還會因我們家的遭遇忍下，但隨著我媽瘋癲程度越來越夸張，這的人能搬走都搬走了，搬不走的年紀大了也都去世了，我媽也去世了……”

李南眼里噙著淚，但他始終忍著沒讓淚水落下，“我媽離開后附近的房子被我爸低價買了，反正那些人也不愿再回來了，我們也落個清凈?！?

李南說完轉而又看向陳西，“現在你知道了這么多，滿意了？”

“不，我想知道你除了在恨那個人外，還在籌劃什么？”

這話后李南神情徹底變了，他看著陳西，“你發現了什么？”

“沒發現什么，我看過很多對世界充滿仇恨的人，他們眼里都藏著極大的欲望，尤其是沒達成欲望時，他們眼神里流露出的東西絕對很難被人忽視，你現在的眼神里就有讓人無法忽視的欲望，別人可能注意不到，但我看得出來。”

李南突然笑了，這還是陳西第一次見李南大聲地笑，他的笑很純粹，純粹到讓陳西覺得他像是看到了春天里的第一縷陽光似的。

但轉瞬間李南臉上就沒了笑意，他冷冷地看著陳西，“你知道有人要死了還能說出這些話嗎？我不需要你來開解我，你現在最好離開，不然我會讓你非常痛苦地離開的?！?

李南說完吹了聲口哨，突然從李南家里傳來了令人恐怖的狗吠聲，陳西看得出來李南沒開玩笑，他也信李南會那么做。

陳西可不想被惡狗咬，他朝李南點頭，“我知道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想和你成為朋友，并沒有阻止你的意思，只是覺得你若莽干的話可能會吃虧?！?

“你看我像是會讓自己去吃虧的傻子嗎？”

陳西搖頭，他當然不會以為李南是個會吃虧的傻子，但凡事都有意外，有時計劃就是會趕不上變化，就像他突然出現一樣，他覺得李南要考慮變數。

李南看出來了突然沉默的陳西有話不能說，他沒繼續等陳西反應就繼續往家走去，陳西沒跟上，他耳邊還在傳來李南家狗吠的聲音。

他覺得他該提醒都提醒了，至于李南怎么選擇，那是李南自己的事，他能做的只有觀望和等待，他相信李南會發現他的善意和真心。

無獨有偶，陳西回去還沒整理好心緒就接到了他爸給他打來的電話，他覺得他爸應該不會因考試成績給他打電話，大概率是他爸因之前他問過的李南家的事打來的。

果不其然，陳西老爸第一句就問陳西跟李南成為朋友了沒，陳西如實回答。陳西老爸沒透露關于李南家案宗的事，不過他在閑侃了幾句話后很鄭重地跟陳西說了些話。

那是句提醒陳西的話，說是強加的正義不是真正的正義，希望陳西能明白，不要為了心中所謂的正義做出無法挽回的事。

這是陳西爸爸第一次這么提醒陳西，陳西掛了電話后沉默了很久，他獨自坐在只有他一人的房間里，沒拉上窗簾的窗戶敞開著，窗外一陣風刮過。

陳西也發覺了他對李南家的事過于關注，這還是他首次對某件與他毫無相關的事如此在意，就好像是有扯線在不斷扯著他讓他不停地將自己往李南在的方向拉去似的。

陳西仔細思考著，意識到可能真是因為李南的眼神，那種定要搞成某事的眼神，還有不顧是非正義就是要執念去干的情緒影響到了他。

陳西的家庭氛圍充滿了正義感，壓抑了陳西內心想要釋放卻不能釋放的欲念，而李南恰好是他的相反面，他遭遇變故的家庭也好，本人疏離的性格也好，還有他一心執念恨著某人想殺死某人也好，這都深深地吸引著生活順遂的陳西。

不過陳西也知道他不能忽視他的身份，他不能因他的欲念而讓家人攤上不該承受的事，他需要讓擔心他的父母知道他沒做出格的事，就算是他做了，他也不會讓父母為難。

有了這樣的念頭，陳西關上窗去洗澡睡覺了。

明天是新的一周，他會與李南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