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揚干脆翹了晚自習過來學舞。

林柚見周嘉揚愿意學，心里的氣早就散了大半，于是也沒打算要多為難少年，自告奮勇地站在了少年身邊，軟著嗓音說要親自教周嘉揚這支舞。

少年站在偏后的位置，看著小姑娘站在自己身前，腰肢細軟，手腕白皙，一字一句咬著拍子慢慢地示意給自己看，注意力早就分出了一半，黑沉沉的視線攀上少女的腰肢與脊背，一寸一寸地舔紙過去，又落在鏡子里面小姑娘的臉上，順著滴落的汗水吮過。

林柚完全不知情，認認真真地示范完一遍，轉回身來開開心心地問王周嘉揚：“學會了嗎，周嘉揚。”

少年目光還停留在小姑娘身上，聞言也不害臊，漫不經心地往那兒一杵，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沒有。”

林柚眉頭就又皺起來了。

周嘉揚表面是學舞，實際上還是為了多一些和小姑娘親密相處的機會，哄著騙著小姑娘一遍又一遍的教，總算是卡著晚自習的下課鈴聲勉勉強強學會了這支女性化的舞蹈。

林柚的小臉早就被汗水浸透了，練功服貼在身體上，弓起來的脊背后面，蝴蝶骨展翅欲飛。

小姑娘拿著毛巾包裹住自己的臉蹭了蹭，披著毛巾做到了鏡子前面，打開手機調整好拍攝角度，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仰起小臉來對著王鶴棣俏生生地笑：“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了！”

周嘉揚點點頭。少年站在偌大的舞蹈房中央，完全不慌，里面藍白 T恤的下擺因為之前學習的動作已經微微卷起來，堆積在腰部，頭發也微微汗濕有些凌亂，站在那里像是未出道的愛豆，一張臉在燈光下帥的不行。

樂聲響起，周嘉揚淡定地聽著音樂，數著節拍做起了動作。

幾乎在少年開始做動作的瞬間，林柚就忍不住開始笑。

系統學過舞蹈的人對于節奏很敏感，對于動作的把控度更是早早的就在十幾年的練習里面深入了骨髓，跟隨著的節奏正確地做出動作幾乎就像是穿衣吃飯一樣簡單自然的事情。

然而跟著音樂起舞的少年表情自信，動作卻實在算不上好看，四肢僵硬的不行，每一個動作都只能勉強算是卡上了節拍，淡定里面又處處顯示著力不從心的慌張，認真里面又處處能看出劃水的點。

這對于一直和專業舞者打交道的林柚來說，簡直算是多年難見的奇景。

原本就因為練舞泛紅的臉因為笑再一次紅潤起來，小姑娘眼睛笑得瞇起來，唇角弧度很大，幾乎保持不住自己的形象，往后靠在鏡子上，看著那個一直盯著跳舞的少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周嘉揚的目光一直落在少女身上。他臉皮厚，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跳舞這種不擅長的事情就算是讓他做了，他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可拒絕的，無非是丟點人。

但少年并不怕丟人。

然而視線里面的小姑娘樂得整個人都在抖，汗濕的發絲沾在臉頰上，眼里落著光，纖細的小臂交錯搭在光裸的膝蓋上，細白的手指隨著節拍打著拍子，身體隨著音樂來回晃著，一點都不閃躲的盯著周嘉揚看，入迷的眨眼都忘了。

周嘉揚就覺得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好哄的可愛鬼。

接下來的舞步有些復雜，周嘉揚被林柚的可愛逗笑了，沒忍住低下頭，從喉嚨深處泄出了低低的笑聲，躲懶一般的糊弄過了接下來的幾個高難度動作，隨著音樂完成結尾的動作。

林柚當然發現了少年偷懶的動作，但是她原本就不是為了要多刁難少年，原先讓少年學習的那點生氣的勁兒早就煙消云散了，后來的堅持無非是少女心起，非要看看少年跳舞的樣子，捉弄他罷了。

誰知道被路過下課的同學錄進去了。

還被發到了網上，被人說那個笑是因為害羞的撒嬌。

周嘉揚掀了下眼皮，輕輕笑了一聲。

那哪里是什么害羞的笑，明明是被不遠處的小姑娘可愛到的忍俊不禁。

這一日中間休息的時候，教官們照例讓大家圍成圈坐在一起。

新生們興致勃勃地坐在一起，既興奮又緊張，想要知道今天誰會那么幸運被 cue出來表演節目，又擔心這份好運落在自己身上，讓自己成為那個當眾表演的幸運兒。

教官的目光在場上梭巡了一下，落在了人群里面低著頭無所事事揪著眼前假草的少年身上。

少年帥的很顯眼，最近的軍訓讓少年黑了一些，但穿著作訓服依舊在人群里面很突出，只是漫不經心地低著頭揪草，都能讓人一眼在坐得整整齊齊的新生里面看見他。

周嘉揚手指揪著草，突然察覺到周圍過分的安靜，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發現大家都在看他。

周嘉揚：?

“就你了。”教官伸手遙遙一指，指到了不明所以的周嘉揚，“聽說你最近因為一個舞蹈的視頻火了，要不要出來表演一下？”

吃過瓜看過那個視頻的新生不在少數，教官這話一出來，笑聲和小聲討論的生音就緊隨而至，人群一下子躁動起來。

周嘉揚抬起眼皮與教官對上眼，坐直了身體。

教官本意也只是因為吃瓜覺得有趣所以 cue了一下，本身也并不強求人表演節目，見少年望過來沒啥動靜，下意識就覺得是少年不愿意，于是加了一句：“不愿意就算了啊，我們再找別的。”

“不用。”周嘉揚聲音不大，但是周圍的人卻突然安靜下來了。

周嘉揚手掌撐著地面起身，因為盤腿坐皺起來的褲腿隨著少年走動的動作落下來，黑色的作訓靴一步一步走出人群，在中間的場地里站定，扯了扯唇，語氣自然，完全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緒在里面：“我跳。”

人群又躁動起來。

教官也覺得有趣，積極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遞過去：“想跳什么音樂自己找啊，喇叭就交給你了。”

林柚躲在人群里面安分地坐著，聽著身邊人小聲的笑，不太開心地撇撇嘴。

少年跳的舞向來只有她能看，一點點被她教出來的周嘉揚從來只在她面前跳舞，也說過只會在她面前跳舞。

這種被打破約定的感受并不好，林柚心里有些難受，幾乎瞬間就換位思考想到了前幾日真的很望向自己那個又狠又兇的目光。

當時的周嘉揚大概是發現自己染發的事情了吧，所以才會那樣看自己。

林柚嘆了口氣，抬起眼去看周嘉揚，卻被歪頭看過來的周嘉揚逮了個正著。

隔著那么遠的距離，林柚好像看見周嘉揚對著她挑了下眉，滿眼的挑畔。

林柚一僵，下意識覺得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嘉揚的嗓音淡淡的，被風吹得滿操場都聽得見：“但是我跳的是雙人舞，差一個舞伴。”

不等周圍的人出聲，周嘉揚就繼續開口，表情是自然至極的完全不熟：“不知道第一次表演跳舞的那個小姑娘，叫林柚的，愿不愿意？”

少年站在場地上，頭發被風吹動，一雙眼沉沉地望過來，幾個字在唇齒間反復被咀嚼了很多次，又被少年一字一字地吐露出來，帶著毫不掩飾明目張膽地燙意，攀上少年的唇角：“……賞個臉，配合一下？”

這下氣氛是真的被烘托到了極點，歡呼聲幾乎要把天都掀破了。

林柚咬牙，狠狠瞪了周嘉揚一眼。

她就知道。

偏偏接收到小姑娘眼神的周嘉揚扯開唇角，惡劣地回了個笑來，一雙眼定定地落在林柚身上。

“去啊柚子，愣著做什么。“身邊的小姑娘肩膀靠過來撞了林柚一下，語氣里滿是羨慕，“能和揚帝一起跳舞，你也太幸運了吧。”

林柚就聽不得這種話，當即支棱起來，梗著脖子回過去：“能和我跳舞才是這小子莫大的榮幸好吧。”

踩著眾人的歡呼聲和探究羨慕的目光一步步走向少年，林柚眼尖的看見周嘉揚原本垂落在腿側的手微微張開，不明顯的轉了個角度。

這是往常兩人見面的時候，林柚奔向周嘉揚時，少年提前做好的擁人入懷的姿勢。

林柚一步一步走到周嘉揚面前，用只能兩個人之間聽見的聲音咬著后槽牙說道：“周嘉揚，你想干什么。”

周嘉揚垂著眼皮，眼神輕飄飄地落在林柚身上，額外在小姑娘氣鼓鼓的臉頰上逗留了一瞬，表情無辜：“跳舞啊，這還不明顯嗎。”

林柚咬牙。

周嘉揚接過教官的手機，選了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歌，然后放在喇叭旁邊點了播放。

再站起身的時候，少年掌心從虞書欣的側腰攬過，牢牢地按在后腰熟悉的位置上，一下子將兩個人的距離拉得極近，近乎呼吸可聞。

周嘉揚的呼吸染在林柚的額頭上，嗓音落在耳邊，尾音微微啞，是忍耐許久之后的沉：“好好跳，柚柚。”

指腹隔著兩層衣服在后腰輕輕一按，摁在林柚敏感的腰窩上，勾得林柚整個人都抖了一下，熟悉的身體反應緊接著而來，幾乎瞬間就要軟了腰往人懷里撲。

耳邊是周嘉揚的哼笑聲，帶著得意，氣息拂過林柚的耳畔。

音樂是大家很熟悉的某個雙人舞，操場上瞬間響起了一陣掌聲。

這支舞之前林柚無聊的時候拉著周嘉揚學過，兩個人在舞蹈室里面對著視頻學了一整天，靠在一起笑得恣意，面對鏡子不分時間的練習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兩個人縮在鏡子的角落親吻。

林柚的背靠在冰涼的鏡子上，腰上墊了一只滾燙溫度的手掌，被牢牢攬在少年的懷里，只能被動的高手臂攬住少年的脖頸仰頭承受，纖瘦的身體被少年整個擋住，唇邊是忍不住的笑意。

兩個人心里都憋著氣，一場舞跳的不像是曖昧的雙人舞，倒像是兩個頂級捕獵者的互相征服，每一個動作都做到了極致，某種張力幾乎瞬間就拉滿到了極致。

就算是少年沿著林柚的手臂慢慢貼過去，兩個人的臉近乎貼在了一起，唇瓣都隱隱都感受到對方的輪廓，也沒有一個人退，視線對在一起，勾起暗處無數的火花。

操場上鴉雀無聲。

林柚的舞蹈有多好大家都是知道的，原本就是打算看周嘉揚樂子高興高興的，沒想到兩個人跟著音樂跳起來之后，大家的關注度就全被兩個人之間若有若無的氛圍感給瘋狂吸引住了目光。

周嘉揚的動作還是有些生疏，比起之前在表白墻上面的那條視頻也沒有多少進步。

但是兩個人之間的氣場實在是太勾人了，少年的膚色微微曬黑了，修長指節落在少女下巴處勾起臉蛋湊近自己的時候，膚色差和體型差看得人想要尖叫，目光黏在兩個人逐漸貼緊的唇上。

看著少年挑釁一般挑眉湊近少女，又從人腮邊錯落過去，埋在對方的耳畔。

像是在親吻。

“剛剛揚帝的嘴唇絕對碰到林柚的臉了！！！！”小姑娘揪著身邊人的衣服來回擺著，無聲吶喊。

樂曲三分鐘不到，兩個人明爭暗斗了數十回，早就滿頭是汗，比起軍訓還要累上一些，跳完之后兩個人都喘著氣，林柚近乎脫力，腰上還被周嘉揚的手掌攬著，貼在自己身側。

場上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忘記了鼓掌。

周嘉揚看了一眼林柚子，里面黑黑沉沉是林柚看不透的侵略感。

松開懷里的人，少年朝著大家大大方方的擺了擺手，行了個漂亮的禮，聲線又回歸了淡淡的：“謝謝大家。”

林柚暗暗的一個白眼翻到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