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被投上表白墻的這個視頻是拍得真的好。

漂亮小姑娘的頭發(fā)散開在身后，海藻般的發(fā)染成了淺淺的棕褐色，因為被扎成丸子頭束在頭頂，放下來的時候帶著卷度，隨著風落在少女的臉頰邊，迷得小姑娘眼睛微微瞇起，唇角是在鏡子前練習(xí)了很久的好看弧度，笑一下就足夠漂亮。

周嘉揚的眼垂落在視頻里林柚的動作上。

他是看過小姑娘跳舞的，各種舞都看過。

林柚的動作很干凈利落，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獨特的韻味，有著與平時的可愛嬌軟完全不同的樣子，眼睫垂落，唇角帶著淺笑，一舉一動都攝人心魂，像是純白的幼小兔子突然被修煉多年深譜魅惑技法的狐貍附了身，烏黑的眼瞳是引人墜落的深淵。

視頻的拍攝沒有落下小姑娘的一丁點表情，也沒有落下周圍一陣高過一陣的歡呼起哄的聲響。

拍攝視頻的地方很高，周圍很多人圍在一起，小聲的驚嘆全都被手機話筒錄了進去，一字不差地落進了戴著耳機的周嘉揚耳朵里。

周嘉揚眉頭越皺越緊。

林柚跟著音樂擺膀，腰間的衣衫被擠出褶皺，勾出小姑娘細軟的腰肢，泛著紅的指尖在空氣里點過，完美卡上音樂的節(jié)奏，頭發(fā)在光下映出淺淺的金色，更稱得少女的皮膚白嫩。

卡準音樂停頓的間隙轉(zhuǎn)身，林柚抬手從下巴處點過，順著臉頰往上攀爬，在眼角處停下，抬起眼皮淡淡的落在不遠處。

就這種漫不經(jīng)心的美直接點燃了氣氛，讓歡呼聲達到了頂峰。

周嘉揚閉上眼，“咔嗦”一聲撼滅了手機，音樂和歡呼聲都在耳邊夏然而止，回歸到平靜。

高中時期的林柚一直是一頭烏黑帶卷的發(fā)。發(fā)質(zhì)像是綢緞一樣讓人愛不釋手，周嘉揚很喜歡在兩個人擠在狹小空間里面親熱的時候，趁著小姑娘被自己吻到雙眼迷蒙的時候抬手小心翼翼的把人頭發(fā)松下來，任由帶著涼意的發(fā)絲從指縫里漏下去，鋪了滿手。

少年總喜歡這般捉弄小姑娘，再為小姑娘皺起的眉和不自覺的主動入懷發(fā)出愉悅的哼笑，俯下身來一動不動的看著小姑娘。

林柚的發(fā)帶著淡淡的香氣，有時候是草莓糖的味道，有時候是濃郁的玫瑰香氣，淡淡的香氣氤氳在兩個人的周圍，就好像周嘉揚的懷里抱著一朵嬌艷欲滴的玫瑰花。

當然每一次也總是會因為未經(jīng)允許就散開林柚綁了好久的頭發(fā)，而被林柚狠狠的說上兩句。

林柚抬起手攏著自己的頭發(fā)去扎，微微低下頭去找位置，白皙凸出的漂亮腕骨上有被少年的指腹和唇齒磨蹭出的暗紅痕跡，指腹被周嘉揚的手握在掌心一點點的搓熱了，還帶著害羞的淺紅色，去勾起發(fā)絲的時候還輕微發(fā)著抖。

林柚咬著皮筋，口齒不清地罵眼前無法無天的少年：“周嘉揚，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動我的頭發(fā)，我綁了好久的！”

周嘉揚往后靠在更衣室的墻面上，呼吸還有些不穩(wěn)，聞言垂著眼皮望過來：“你現(xiàn)在不是也扎的挺好的了嗎，應(yīng)該早就熟能生巧了吧。”

林柚瞪了一眼：“沒有鏡子，誰知道我扎歪了沒有？”

周嘉揚聳聳肩：“我?guī)湍憧粗岵涣恕！?

“就你不靠譜。”林柚艱難地摸索著位置扎頭發(fā)，還不忘氣極了抬腳往少年的褲腿上輕輕一踢。

與其說踢不如說是蹭了一下，力度不大，在周嘉揚看來就像是被貓輕輕撓了一爪，不痛卻很撓心。

但少年愿意配合他的小玫瑰，伴裝被踢疼了一般輕輕嘶了一下，愁著眉頭嘆了聲：“真疼啊。”

明明不甚走心，卻照樣哄得小姑娘笑起來，眼里滿是得意。

“柚子。”周嘉揚在滿室昏暗里開口，眼里閃著細碎的浮光，聲音帶著微微的啞，尾音拖長了，像是在親昵地啄吻。

“嗯？”林柚抬頭，視線落在周嘉揚臉上，尾音上揚，是少女一貫俏皮可愛的說話方式，“怎么啦。”

“沒什么。”周嘉揚搖搖頭，目光卻始終落在林柚還未盤起，帶著卷度蕩在身后的發(fā)尾上，又將那幾個字在唇邊翻來覆去的磨了幾下，似乎這樣就能磨去盤恒在心口下不去的癢，“沒什么。”

林柚警覺地眨眨眼，湊近了些，抬起眼睛盯著周嘉揚的眼看，篤定地點頭：“周嘉揚，你有事瞞著我。”

周嘉揚看著近在咫尺的林柚的眼，上翹的睫毛都能一根根數(shù)得分明，淡淡的香氣在一起籠罩上來，勾地周嘉揚無處可逃，只好閉了閉眼，喉結(jié)上下滾了一下，再開口時尾音幾乎要被燙啞了：“柚柚這么聰明，要不要自己來猜猜看？”

小姑娘從小被嬌養(yǎng)慣了，哪里肯猜，不顧身后束起來的馬尾，草草用皮筋固定了一下就抬手去勾周嘉揚的脖頸，微微涼的指尖落在少年帶著熱度的后頸上，只輕輕一拉就將少年的頭拉低了一下，和自己的額頭靠在一起。

周嘉揚沒有任何動作，乖乖地低頭，額發(fā)滑落，遮去了少年的眉峰，也隱去了少年身上又冷又兇的氣息，為他的小玫瑰甘愿低下頭來。

林柚貼著周嘉揚的額頭，身體也整個撞進少年的懷里，貼著人撒嬌：“我不想猜，你告訴我嘛周嘉揚……”

周嘉揚的眼靜靜地落在嬌軟可愛的小姑娘臉上，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做心理斗爭，但最后還是敗下陣來，近乎無奈地嘆息：“柚柚，我不想左右你的想法。”

兩個人在游樂場不歡而散的時候，林柚還是一頭烏黑的卷發(fā)，結(jié)果半個月不見，再見面的時候林柚竟然已經(jīng)把頭發(fā)染成了棕色。

這意味著什么周嘉揚心里很清楚。

這意味著林柚真的在生氣，也是真的親手打破了兩人之間的約定。周嘉揚心里煩躁極了，有種事情慢慢在朝著最壞的方向發(fā)展的預(yù)感，捏著熄了屏的手機半晌沒了動靜，眼神垂落在屏幕上完全放空。

少年在預(yù)想自己失去玫瑰的可能性。

周嘉揚第二日軍訓(xùn)的時候遲到了。

連續(xù)失眠了兩晚的少年沉默地站在教官面前，低著頭挨訓(xùn)，臉色比起前兩日明顯要憔悴蒼白了些許，唇線扯成了一條直線，明晃晃地昭示著少年糟糕的心情。

教官也是沖浪的，知道眼前這個乖乖挨訓(xùn)的帥小伙兒就是最近好像傳得蠻起勁兒的那個，見高高條條站在面前的少年無論是挨訓(xùn)的態(tài)度，還是作訓(xùn)服的穿著都很好，完全沒有網(wǎng)絡(luò)上說的什么兇，拽，不由得也就對周嘉揚的態(tài)度緩和了一些。

教官回頭看了一眼雖然在站軍姿但是眼神都明顯偏到這邊來想要吃瓜的新生，知道再訓(xùn)下去可能會傷了少年的自尊，于是淺淺訓(xùn)了幾句就讓周嘉揚去繞著操場跑圈了。

周嘉揚他們連的軍訓(xùn)場地就是操場，聽見教官讓自己繞著操場跑三圈，周嘉揚估摸了一下長度，沒有任何異議地答了一句：“知道了，教官。”教官點頭：“去吧，跑完了歸隊。”

九月初的太陽還很大，悶著頭在陽光下面曬肯定會曬黑，但戴著未固定的作訓(xùn)帽跑步終歸是不現(xiàn)實，于是棣周嘉揚站在起跑線后，就把帽子取下來放在了一邊，又脫下了作訓(xùn)服那寬大厚實的外套。

里面迷彩的短袖已經(jīng)被汗?jié)窳艘恍N在周嘉揚平直的脊背上，被風一吹才鼓起來些許。

少年的手臂有一層薄薄的肌肉，因為夏天一直被小姑娘捉著擦防曬，皮膚也沒有被怎么曬黑，只是單手反向插著腰做了下拉伸，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林柚站在列隊里站軍姿，一打眼就看見了被訓(xùn)的遲到少年，認出來了那是周嘉揚。

吵架之后的林柚想著散散心就同意了家里出去旅游的建議，出去瘋玩了十幾天，卻總是牽掛著吵架這件事情，想著那個在夕陽下站在原地低著頭不語的少年，想著那個自己坐著車與他擦肩卻始終固執(zhí)地低下頭不愿意與自己對視的少年。

林柚知道自己那一天的話說重了。但也不是真的想要一直晾著少年不理。

出去玩的時候手機流量限速了，為了節(jié)省林柚就把手機流量給關(guān)了，把手機塞進了隨身的包包里，誰知道晚上回到賓館之后再拿出手機，看見的就是微信里面好幾通來自周嘉揚的未接電話。

還有一句“你人在哪兒”。

林柚就委屈莫名其妙的就起來了。

這種感情就好像一個摔倒了的孩子，如果身邊沒有人關(guān)心她，或許小孩子自己撇撇嘴也就算了，爬起來還會繼續(xù)往前走，但如果身邊有人看見了，并且給予了關(guān)心，那么孩子多半就會因為突如其來的委屈哭鬧起來。林柚現(xiàn)在就屬于后者。

穿著漂亮小吊帶的小姑娘的靠在床邊委屈，撇著嘴吧嗒吧嗒掉了兩滴眼淚，一邊覺得之前是自己做的不對說錯了話，一邊又覺得周嘉揚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看上去一點都不關(guān)心。

別扭的心緒撕扯著林柚，讓她愈發(fā)地覺得周嘉揚真不愧是個大直男。

誰知道再見面就是入學(xué)之后的軍訓(xùn)。

發(fā)散的思緒被身側(cè)的胳膊給撞了回來，林柚剛回神就聽見旁邊傳來一聲驚嘆：“他不會要被罰跑吧。”

林柚的目光怔愣地投向不遠處的少年。

周嘉揚的樣子依舊和記憶里面的一樣，帥氣，張揚，恣意，滿身都是意氣風發(fā)的少年氣，有著無所不能的熱情，垂落的目光永遠帶著勢在必得，每一次掌心的溫度都在提醒著林柚她是誰的所有物。

林柚見過周嘉揚所有的樣子，尤其是充滿侵略性的那一面。

每每蜷縮在對方懷里被禁錮住，只能蹭到對方的肩頭尋找支點的時候，林柚都在想自己當初怎么會路過籃球場驚鴻一瞥的時候，覺得他是個風光霽月的大帥哥。

操場上的周嘉揚脫掉了那身累贅的外套，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后踏步向前。

風拂過衣服的褶皺處，帶動著衣擺貼上少年的腰腹，在動作中勾出隱隱約約看不清的肌肉線條，少年手長腳長，就算是在被罰跑也照樣很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上，敏捷輕盈的像是一頭獵豹，正慵懶地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土。

林柚聽見了身邊小姑娘們不由自主嘆息出的一聲“好帥”。

林柚暗自哼了一聲，想就這你們就不行了，她可是看過這家伙更多更勾人的動作和表情，每一個拿出來都能嚇死你們。

教官察覺到人群里的騷動，大步走過來，拿著喇叭說了幾聲安靜，嚇得新生們又和小鵪鶉一樣縮著脖子安靜下來。

但眼睛還是黏在了在外圍跑圈的少年身上。

不得不說周嘉揚就是有吸引小姑娘的資本。

無論是頭身比還是那張帥的人神共憤的臉，又或許是那股子渾然天成的上位者的氣質(zhì)，再加上少年只要不笑就又冷又兇的樣子，站在人群里什么也不干就足夠抓人眼球了，更何況是展開了身體在那里奔跑。

常年打籃球運動的經(jīng)驗讓周嘉揚體力很好，所以他跑步的時候基本不喘，也不會彎腰駝背腳步虛浮，就一直保持著一個速度往前邁步，額發(fā)給風卷起到耳邊，露出帥氣的眉峰和整個額頭，眼神淡淡地望著前方，看上去反倒覺得懶散又自如。

林柚的目光一直落在周嘉揚身上。

她看著周嘉揚輕輕松松地跑完了三圈，微微喘著氣彎下腰來撐了下膝蓋，然后直起腰來一步步走到了教官面前。

她看著周嘉揚臉頰邊流下的汗珠，順著落在下巴處，滾到了鎖骨邊，又被人隨意的手抹去。

她看著周嘉揚和教官做完報告，然后邁步往自己的隊伍里面走。

她看著周嘉揚走到一半停下來的腳步，和掀起眼皮準確無誤望過來的眼神。

兩個人穿過人海對視了一眼。

林柚隱隱為那一眼感到心驚。

周嘉揚眼望過來的眼神很，沒什么太多的情緒，但看上去很兇，所有的光都被吸進去，挑起的眉梢和抿直的唇線都在刺激著林柚的神經(jīng)。

這樣的眼神林柚見過很多次。

在狹小的接水房，在無人的舞蹈室，在昏暗的更衣室，在拉著窗簾透不進一絲光的房間。

那個眼神意味著，蝴蝶打算好好地，仔細地，全身心地……享受他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