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像笑又像哭，方踏雙眼盯著兒子的笑容，他發出一聲滑稽的空嗝：“兒子……”

可方乾卻沒笑。

方踏也閉上了嘴，他不敢在這個智計似妖的方乾面前亂笑亂說，此刻，他壓力很大。

于是。

父子二人，友情般的對視。

方乾的眼神像鷹隼，方踏的眼睛卻像雞崽。

方乾開口了，聲音平靜，完全是讀死書一樣的冷漠語氣：“休養了三年，外面真好啊，牢里的日子可真難過。”

聽到這話，方踏嘴唇顫抖了一下。

他一瞬間開始問自己。

你這樣說，你讓我說什么？我敢說什么？

我倒是想說一句，要不你再進去蹲三年吧，免得出來嚇我……但我敢這么說嗎？

可是不管副腦方乾能否理解他的處境——他是方乾的親爹，這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想通這一點。

方踏鼓起勇氣，伸手想要拍拍方乾的肩膀。

他想緩和一下父子間的氣氛。

可手臂剛剛抬起一半他就后悔了，三年不見的——方乾副腦。

他跟兒子，可能……可能已經不如原來那么熟了。

他尷尬的要把胳膊放下，方乾卻一抬手，將方踏的手掌，如約按在了自己的肩上：“無妨，你可以放。”

方踏被兒子的這手強力迎合，別扭得眼皮子亂蹦。

他手搭在方乾的肩上不敢動，嘴巴咧出個苦笑來，開始沒話找話：“兒子，你回來，是要做些什么嗎？”

輕咳了一聲，副腦方乾語氣輕緩。

盡量放寬父子間的尷尬氣氛：“爸，這三年來，世上發生的大事我都知道了，至于您的那個二十二紀元，框架做的很好，有我想要的樣子。但我審評近半年的發展，覺得公司好像遇到了瓶頸——對內，新的科技創新幾乎沒有；對外，公司在各類市場宣傳上，有意無意的吹捧玩樂行為，這樣下去可不行，要我說，元宇宙既然要做，就不能虎頭蛇尾，得造出些真正的新科技，讓那些參與者的熱情一浪高過一浪，這樣公司才能持續走下去。”

方踏一聽，腦子里真是一萬個小問號同時冒了出來。

但有問題不怕，他兒子的副腦簡直是萬能機器，有什么不懂的，當面提問就是了。

“我是個搞科研的老實人，你之前叫我賣專利，我賣了，你叫我開公司，我也開了，你沒教我后面的，我當然不知道怎么干，這元宇宙看起來是個萬能工具，可實際做起來，卻玄之又玄的，晃得我腦子里全是漿糊，我能走到這一步，我已經很努力了。”方踏真是個實在人，他知道說別的沒用，就直接亮底牌，在兒子面前擺個大爛。

方乾最欣賞的，就是方爸這毫不作偽的姿態。

這也是他放心催眠自己，敢將一切交給方爸去做的原因。

“爸，首先，元宇宙必須要賺錢，卻不是給你、給股東們賺錢，而是給內部的參與者賺錢?！币徽Z點明要害關系，方乾被拓寬的腦域，迅速的思考著一切。

少頃，輕微的眩暈感像是酒后的微醺，美妙輕盈，卻埋伏著幾許危險。

“您想啊，字節，為什么能短時間成為行業老大？其實它沒干什么多么有創新的事情，它只是給了平凡的人以‘封神’一樣的機遇而已，讓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能在短時間內，乘著短視頻的東風，搖身一變，成了過去想都不敢想的流量富豪！”

“流量帶來的利益，一方面是太招眼了，二方面是太多了，使得那些主播們即使躺平不干，也能一輩子衣食無憂——這樣的情況，讓哪個正常人看見，他能不眼紅？”

“有了這些例子，誰又沒曾做過美夢，想著通過幾條沒有營養的短視頻，迅速掠奪這個快速變動的流量市場？”

“短視頻，都能給現時代的小人物，帶來如此豐厚的機遇，那么元宇宙呢？要知道，元宇宙最初的架構就是3D世界，它更加細致，它的表現形式不再拘泥于二維的視頻，而是以三維架構為基礎，展現的東西可以細密到某種極致。”

“在元宇宙里，即使是最枯燥無聊的數學幾何知識，都有了立體展示的機會。”

“我先提出幾個，公司有能力把握住的大機遇，我說您記?！备蹦X方乾說著，示意方爸拿出手機，錄音也好、輸字也罷，總之要他記錄下來。

方爸心領神會，趕緊打開手機錄音功能。

副腦方乾整理一下語序，開始說：“你知道，但凡是個人，就都有缺點，更有很多人，身上存在有‘可培養’的強迫癥，那么什么叫做可培養的強迫癥呢。”

“首先，元宇宙可以將人體數據化，什么意思？打分機制唄，但我們這個打分機制可不能落了俗套，我們的元宇宙中，將會出現一項前所未有的評價機制——精神控制力?！?

“您還記得，三年前，我給您的最后一項，有關【一種由人體精神電波，通過脊骨改造，轉化為控制力】的專利提議嗎，那個專利我只寫了一個大概的構想，沒有寫全套，但其中有個論述，論證了我們的人體具有一種超強的可改造性，能在人體的三十二節脊骨上，外接控制設備，然后通過信號傳遞，使人類擁有至多64條建議控制機械臂+2只人手模擬機械臂+兩只人腳模擬機械足的——全利用機甲。”

“而有關于元宇宙、物聯網端的這個全利用機甲，具體的圖紙數據以及設計原稿，我可以在三個月內全部交給你，讓你注冊專利?！?

“但元宇宙用戶的精神力打分機制，卻要提前建立起來，并且要提前給出巨大好處，讓用戶們狠狠的操練自己的精神力，只有做足了先期準備，才能在全利用機甲徹底組裝完畢后，雇傭到合適的精神力勞工，而后，我們便可以通過元宇宙，來統御全球至多70%的勞動力！”

“只要能做到這一點，元宇宙公司就能立于不敗之地了?！?

“至于后面的發展，主要可以在融合制造的領域逐步前行，把當前現有的各種零散行業，包括汽車駕駛業、外賣配送業務、這些行業通通可以整合到元宇宙里來，通過全息投影的方式，駕駛者就不用頂風冒雨，只需要坐在家里，就能遠程控制機動車，把乘客送到目的地——并且，司機休息的時候，機動車可以由下一位司機接管，停人不停車……”

“除了這些職業化的模塊發展，我們還利用人性的弱點，讓人們離不開元宇宙的幫助?！?

方踏這時候才從全利用機甲的震撼中醒過神來，他追問著：“兒子，整合現有行業，這件事情雖然繁瑣，但難度不高，可你說的，利用人性的弱點，這話從何說起啊？”